“您……不该叫我夫人……这样,非常不恰当,礼法上……”她可不敢领受这个称呼,就算此刻他扮作江湖人。然而,既然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她就无法接受被他叫作夫人。
“有什么不恰当?你向来是个不拘泥于世俗的人,怎么此刻偏要拿礼法来说事?还是,这是你为了让我恶了你,所做出的姿态?”他问。
柳寄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说对了,她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该厌了你时,自会厌了。你无需白费工夫苦苦思索。”龙天运的好心情被她破坏了些许,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怎么?你以为朕对你的亲近,能够天长地久吗?”不过才专宠了她几天,她就能胡思乱想成这样吗?如此地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让他惊讶!
“自然不可能天长地久。小女子再怎么不知斤两,也从未有此妄想,请陛下明鉴。”她很理智地回应,没注意到自己心口因他讥嘲的言语而抽痛起来,她眼下只能专心应对这个很难缠的帝王。既不能让他高兴,也不能惹他发火,因为这两种情绪的后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不愿他更在意她了。
“如此最好。”龙天运轻哼。虽似在言语上胜了一场,并成功地让她羞愧难当,不敢再有妄想。可见着她惶惶然的惊恐模样,他非但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更加气闷起来,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算了,不想了。多想无益。
反正,看来他的明言令她不敢生出妄想,这样就好。
反正,她此刻就在他怀中,这样很好。
不管她开心还是害怕,总之,她现在是他的。在他还没厌了她之前,她永远在他伸手便能将她揽个满怀、为所欲为之处就好。
现在,对于她,他只想这样。
“走了!”龙天运一抖缰绳,像是要一抒满胸没来由的郁气似的,以特别宏亮的声音说着,然后双腿一夹,身下千里马立即化作一道流光,掠影而去。
他们脱离南巡队伍的第一夜,落宿于狂啸山庄。
在距离狂啸山庄不远处,三人两骑在一处茶栈歇脚。连续奔驰近两个时辰,就算体力仍然充裕,也不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上门作客,总要打理一番再见人。所以他们跟茶栈要了两间上房,叫人送来茶点以及热水,做了简单的梳洗整理。琇書蛧
“狂啸山庄?”柳寄悠疑惑地重复着龙天运告诉她的今夜落脚处:“怎么会这样起名?”
“这样起名不好吗?挺特别的不是吗?”龙天运反问道。
“是很特别。”一般正常人怎么样也不可能这样起名吧?就算那山庄里真有人成天癫狂地大吼大叫,也不会有人想取如此“贴切”的名字来应景?可能……这是一种特别的标新立异?柳寄悠心想。
龙天运看着她一脸有所保留的回答,笑着为她解惑:“这种张扬的名称,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怪异,但对江湖人而言,却是再平常不过。就算是最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也是非取个‘震天帮’、‘长恨天’、‘神风派’之类的耸动名头来壮声势,不教人小瞧了去。”
“江湖人?”这名儿对柳寄悠来说是陌生的。不是没听过,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与它近到亲身接触。
“是的,江湖人。一群身具高强武力的人,一切以武力决定身份高低胜负的地界,有别于寻常百姓的特别存在。狂啸山庄正是属于江湖人的庄园,在江湖上很是知名。庄园主人热情好客,财力亦相当雄厚,所以整座山庄建造得无比雄伟华丽,被江湖人誉为天下第一庄。”龙天运对那些江湖人士算得上颇有些了解。
“好大的口气,天下第一庄。”柳寄悠一听就觉得不妥。敢以“天下”为名的,除了皇家、除了皇帝,还有谁敢如此狂妄?!
“朝廷就任由着吗?”
龙天运倒是颇为宽容道:“口气是挺大没错,却也不是什么坏事。江湖人从来不拘小节,也不服管束。只要没犯上大事,朕愿意宽容以待,不过是别人夸大的赞誉而已,无须太过计较。”
“所以,所谓的江湖,真如书上所言,就是个以武犯禁的地儿,是吧?”明确来说,就是武力高强的刺头,因为不好管束,也打压不尽,所以只能另外对待,由着他们自成一界去逞凶斗狼、自相残杀,一定限度地允许他们逍遥法外。
龙天运点头,说道:“江湖恩怨江湖了,快意恩仇之时,不妨碍一般百姓生活即可。想完全以律法去规范他们,非常难。当然,若是犯了大禁,朝廷律法也不能当真不追究。这中间有个度,大家尽可能不去越界。”
“一个律法无法约束的地方,而那地方的人偏还都拥有强悍的武力足以作乱,您能容许?”柳寄悠可不信。
龙天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表情像是想笑又有些气恼。
“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想柳侍郎一定很纵容你,以致于你从不需藏起你的聪慧,说话也是直指重心,不会用委婉言词来表达,不用怕直言不讳得罪人。”
尖锐到一针见血的见解,真是教人又爱又恨。江湖这个灰色地带,确实一直是朝廷律法管不着的地方,所以历代皇帝也只能做出宽容的样子,只要江湖人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没明晃晃地将律法视作无物,就会包容。
灭不掉他们,就只能尽可能地暗中掌握,做出朝廷并无干预的表相。
“……”柳寄悠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硬是给吞回去了,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眼前的男人说她直言不讳,可她在他面前,已经是收敛再收敛,谨小慎微到极点了。或许,她自认为的收敛,在他看来,还是张扬得很刺眼吧?刺眼得让他很上心吧?
这可不是她要的。所以,她收敛得还不够,还得更谨言才行。
“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他问。
她摇了摇头,道:“小女子谨领训示,日后定然更加谨言慎行,不再妄发议论。”她必须将自己的口舌管得更紧些,最好紧到像个哑巴。那么……他对她的兴趣,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如果我身上带着镜子,一定立即拿出来让你照照自己此刻的表情。”龙天运没好气道。
柳寄悠不明白地看着他。
龙天运点点她的鼻子,摇头道:“你此时的恭顺姿态非常地违和。想来是从来没练过对吧?而你父亲过于干净的后院,也教你没机会学习到一些贵女的技能。比如面甜心苦、比如怜贫惜弱的同时,也能铁石心肠地对看不顺眼的贵女下死手……再比如,以诚恳的表情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还不会被看穿之类的。这些,你似乎都没学过?或者是学了,但没学好?”
所以,皇帝大人这是在嫌弃她连装个样子都很失败吗?
“让您见笑了……”她闷闷地道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说了。这个男人并不蠢嘛,对女人那些私下手段了解得很,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对于女人的那些事儿,很是门儿清。而她确实因为没机会历练,以致于没学出师……
心情变得更差的柳寄悠完全不想再说话了,决定专心而慎重地侍候他。虽然方才已经请人打来热水为他重新梳发洗脸,并更换了干净的儒衫,但真的想做事,就不会没事可做。所以她在小小的房里转来转去,不是收拾着两人换下的衣裳,就是将包袱重新打开整理一番,再不然就是拎着一块抹布东擦西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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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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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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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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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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