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人叫马泉,而她并非随意闯进他的屋子,而是故意挑上他的。
马泉独来独往,家中只有他一人,平日住在坟墓旁的茅草屋,不与其他村民来往,为人沉默寡言,所以她不用怕他把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
昨日他虽然叫醒她,但最后没有赶她走,应该是个好相与的人,她看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很符合无家可归的模样,于是把脸一垮,神情一装,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大哥哥。”她小声地喊着。
只见马泉停下手边的活儿,转头朝她看来,而她也终于把这男人的相貌给看凊楚了——
哈哈,果然如村民所形容的那样,像只大黑熊。
百里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全身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多日没洗澡,那又饿又累的模样,的确像是落难逃亡的女子,但他不动声色,就等着看她要说些什么。
“大哥哥对不起,我误闯你的屋子,又占了你的床,在此给你赔个不是。”巫沐琴朝他鞠了个躬,然后就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他。Χiυmъ.cοΜ
他没答话,也没任何表示,转头继续砍柴干活,没理会她。
巫沐琴心想,难怪村民都说这马泉阴阳怪气的,不过也好,他不说话,也不对她问东问西的,正好省了她不少事,她就怕对方是个多话的话痨。
为了躲避丹淮清的追缉,她脸上易了容,用药易容是万花谷的独门绝活,跟在脸上贴东西的一般易容术不同,她涂的药可以改变五官和脸形,将她的美貌隐藏七分,只剩下三分的小家碧玉,很符合她现在村姑的打扮。
既然马泉对她的侵门踏户没意见,她也就不拘泥这事了,于是她转身走开,肚子饿扁了,她得去找吃的。
她大老远就闻到食物香气,便直接走向灶房,打开锅盖,发现里头有剩余的面条,立刻不客气的拿碗和勺子来捞面,桌上也有剩余的菜肉,她捧着碗坐下,吃了一口面条,又挟了一块肉往嘴里塞。
恶……好难吃!
她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面是糊的,她可以忍,但是这菜肉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说难听点,给猪吃的都比这强。
大师兄说过,人饿久了,粗茶淡饭也会变成山珍海味,她饿了好几天,这难吃的菜肉居然把她的食欲全弄没了,可见它有多难吃,给猪吃都会嫌。
她想了想,既然她睡了人家的床,总得报答一下,想她巫沐琴的厨艺在万花谷里也是数一数二有名的,她这厨艺还是为了讨好师父才练成的,每回犯了错,怕师父责罚,她就煮一顿美味的餐点让师父消气,好让师父罚她时能下手轻一点。
灶房里的食材少得可怜,她找到地窖,拿出一些生肉、野菜,还有些粗面粉,揉了面团,上油加料,烙出一张大饼,然后拿出亲手研制的香料,倒在肉上腌味,接着把肉快炒、野菜去掉苦梗,留下最脆嫩的部分,又煎了个蛋,用大饼把所有的包裹起来。
她做了两个,自己吃一个填饱肚子,另一个则放在锅里闷着,她满足地吁了口气,逃亡时为了不被丹淮清发现踪迹,连吃食都必须尽量减少,以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有在农户里吃食,才不会让人怀疑。
百里熙虽在砍柴,眼角却时时注意她的动向,肉香味从灶房飘来,他没阻止她弄吃的,倘若这女人是派来打探他的,他更要小心谨慎,在未确认之前,暂不动她,免得打草惊蛇,不过那肉香味却惹得他饥肠辘辘。
把柴劈完了,他放下斧头,走向灶房。灶房里没有人,可炉上的锅子上用炭灰写了一行字。
多谢,木儿。
他看着这行字,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锅盖打开,里头放着一盘卷饼,卷饼旁还搁着用野菜梗雕出的一朵小花。
他盯着盘中的卷饼,接着走出灶房,四处看了看,发现她人不在,似乎已经走了。
他走回灶房,把卷饼端起来往后院走去,一只野狗闻到香味跑了过来,他把卷饼丢给野狗,野狗立刻大口吃起来,一下子就把卷饼里的菜肉全吃光了。
野狗抬起头,吐着舌头,期盼地盯着他,意思是它还想要,百里熙盯着野狗摇着尾巴在他身边打转,等了一刻,见野狗没事,他便走回灶房,吃了个馒头果腹,再拿着昨日打到的猎物到邻城去卖。
城中部署着他的人马,平日那些手下就混在城里百姓之中,可能是路边的乞丐、卖菜的小贩,也可能是店里的伙计。
若有紧急消息,元杰就会像昨日那样到舍井村来找他,平时则是他借着卖猎货进城,经由手下传递他的命令或是带来消息。
手下告诉他其中一项消息,近来有一批流民进城,据说是因为他们那儿的村子出现杀人掠货的盗匪,村民为了躲避盗匪,纷纷出走逃亡。
百里熙进城时,的确看到不少流民在城外徘徊,他们身无分文,一身狼狈,那样子的确和木儿那个女人的状况很像。
难道她真是逃难来的?
百里熙走进一间皮货店铺,将猎物剥下的皮毛交给掌柜后,也将自己的手谕暗地里传出去。
手谕上署名崔浩,崔浩是兵部尚书,是他在京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掌柜将暗藏在皮毛里的手谕收下后,故意拿起算盘拨了拨,然后将一笔银子算给他。
“今儿就这个数,拿去吧。”
“掌柜的,多给一些吧。”
“你这皮毛太一般了,卖到别家也没我给的多,你该偷笑了,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百里熙抓起碎银转身便走,他在城中逛了一圈,采买了些货物后,便出城返回舍井村。
回到屋子里,他的眉头又拧紧了,他的床上睡了一个人,又是她,木儿。
她睡得很香,他就算点亮了烛火,脚步声也没刻意降低,她依然没醒来。
百里熙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房间,将床留给她,他则去睡外间的硬榻。
隔日,她又在离开前做了一盘卷饼给他,他依然没吃,又喂了野狗。白天她不在,不知去了哪儿,到了夜晚,他便会在卧房的床上发现她的身影。
他不赶她,她便照睡,睡饱了,一定会为他做一盘卷饼,而卷饼里的菜肉还变着花样。
她做了九次,他就喂了野狗九次,那野狗每日清晨准时报到,吐着兴奋的舌头,摇着快乐的尾巴,一脸讨好的望着他,狗眼晶亮晶亮的,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到了第十次,百里熙盯着卷饼,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她都会做两份卷饼,一份自己吃,一份留给他,他想了想,最后决定拿起卷饼咬一口,原本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瞬间露出诧异。
这卷饼的味道竟是如此美味,好吃得令人不敢置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三下就将卷饼全吃光了,吃完时一时没忍住,舔了下手指上沾到的油汁。
她是怎么做的?味道竟如此香?
盘子上还有一块用剩下的菜梗雕出的小兔子,他拿起小兔子审视了一会儿,最后丢进嘴里,一口吃下。
既然要扮演村夫马泉,自然得像个村夫的样子,白日百里熙在田里干活,日落便返回屋中,一回到屋中,他便放轻了脚步,来到卧房门口,悄悄将布帘掀起。
此刻床上空无一人,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后院舀水洗澡,换上干爽的衣衫,晚饭是干硬的馒头配上腌菜,味道并不好,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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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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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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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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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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