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秋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你没被我看羞,反倒是被看得怒从心起,倒也稀奇。”
“想看我害羞?”
没想到他竟真的点了一下头:“有此意愿。”
“天还没黑,现在就作梦早了点儿。”
沈慕秋顺着她的话说道:“正好我也有些犯困,不如睡一会儿好了。”
这下子李小风的气真不打一处来,一个雪山冷玉似的谪仙,偏偏说的话却是如此痞赖,而最让她瞠目结舌的是,他说完之后竟真的以手支额,垂目入定了。
这这这……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后,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的点心盒子,拿了几块点心,泄愤似地吃了起来。
“你现在吃了点心,到了中午可还吃得下饭?”
李小风一抬眸,便看到他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她转而往车窗的方向扫了一眼,眉梢微挑,道:“你听听外面的雨声,到了午时能否寻到打尖之处尚未可知,还吃饭呢?”
听她如此说,沈慕秋也不由得一笑:“说的也是。”随即,他伸手也拿了块点心送入口中。琇書網
“说不得我也只好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了。”
李小风又拿了几块点心,打开一侧的小窗,对外面道:“安小包子,来,给你两块点心填肚子。”
“谢谢李姑娘。”安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并伸手接过。
沈慕秋将手里那块点心细嚼慢咽吃完后,拿了块丝巾擦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对安泰倒真是不错。”
“小包子挺可爱的啊。”
他玩味地咀嚼了一遍“可爱”二字。
“是可爱啊,尤其欺负起来很顺手。”
沈慕秋不禁莞尔,说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
坐在车辕上的安泰自然听到车里那个毫不掩饰音量的声音,略显忿忿的撇嘴,咕哝道:“就知道欺负我。”
车夫目视前方,认真赶车,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雨仍在下,但比起昨夜小了许多,却非是淅沥小雨。
几骑马护佑在马车周围,在泥泞的官道上缓缓而行。
雨中的官道,除却他们再无其他行人,显得有些清冷苍凉。
雨天路滑行走不易,下一个城镇市集尚不知在何方,举目远眺,连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看不到,这就难怪李姑娘会说饭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话了。
安泰吃完了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朝水雾迷蒙的前路看去,心里忍不住有些犯嘀咕,爷也真是的,这种天气还非得赶路。
“沈大公子,这种鬼天气,若是咱们天黑前都找不到落脚处,可如何是好?”听到身后的车厢内传出的声音,安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李姑娘又将小窗打开了,想必是觉得在车厢内太闷了吧。
沈慕秋扫了小窗一眼,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车厢里闷吗?”
“还好。”
“那就把小窗先关上吧。”
李小风撇撇嘴,虽然感到不甘心,但仍照做了,不过实在无聊得发慌,又找不到其他事情可做,她只好垂目看着自己的手,不时把玩着腰上荷包的一根穗子。
他看着她这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问道:“怎么不继续闭目养神了?”
李小风抬头看他,表情有些复杂。
“沈慕秋。”
“嗯?”
“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想必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俩不对盘。”他是雪山冷玉,她是路边蒲草,明摆着就是夏虫不可语冰的情形,保持距离各自安好才是上上之策,他非要处得融洽和谐,这太强人所难了。
“你忘了还有下一句呢。”
李小风没理他,他便自顾自往下说着:“酒逢知己千杯少。”
她受不了的伸手扶额:“沈大公子,你在说笑吗?我们两个会是知己?”
“不行吗?”
“喝酒?和你?”
“怎么,和我不能喝吗?”
李小风轻抚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十分怀疑地问道:“你会喝酒吗?”
“我看上去不像会喝酒的人吗?”沈慕秋带了几分好笑的问。
“根本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的神仙态。”
“这么高的评价?”这次他脸上的笑就真的很明显了。
“装什么糊涂,调侃奚落听不出来啊?”
沈慕秋笑着微微颔首,认真的道:“我觉得还是很中肯的。”不少人跟她的认知是一样的。
“咕。”李小风不想再搭理他了,完全是只骄傲的开屏孔雀嘛,她索性又靠回车厢壁闭目养神。
见状,他也不再说话,而是寻了一本书来看。
车厢内就此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安泰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少爷,前面有处村落,咱们到那里暂时避避雨再走吧。”
“好。”
然后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再次停下的时候,安泰打开了车门,撑了伞候在车边。
沈慕秋先从车上下来,还不忘叮咛道:“打了伞再下来。”
原本想就这么从车上跳下去的李小风,因为他这句话身形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接过安泰递过去的另一把伞。
因着连日大雨,地上泥泞不堪,她一下车就踩到泥里去,若非她穿的乃是双小皮靴,只怕鞋子很快便被泥水浸湿了。
沈慕秋站在侍从举着的雨伞下,表情淡淡地看着正在叩一户庄户人家大门的安泰。安泰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能言善道的,很快便征得了主人家的同意,然后回来让众人过去。
他们一行人租借了这户农家的两间厢房,各自回房打理行装,然后休憩。
李小风自然是与沈慕秋一间,且他们这间已经算是陈设较好的,但也不过有张陈旧的桌子,两张靠墙安放的椅子和一席土炕,简陋之极。
李小风一进门便随便拣了张椅子坐。
安泰一如既往,忙着伺候自家少爷更衣换鞋。
有时候她真忍不住怀疑,如果没有安泰,沈慕秋是不是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穿?嗯,有这个可能。
沈慕秋抬头就迎上她直挺挺的目光,微微扬了扬眉,故意问道:“好看吗?”
正帮少爷正衣领的安泰的手忽然滑了一下。
“好看。”李小风很老实地回道。
安泰决定当自己暂时失聪了。
“想看得仔细,不如你来帮我穿。”沈慕秋给她建议。
她摇摇头,只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这样就已经看得很仔细了。”看人者人恒看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沈慕秋也不生气,待安泰帮自己收拾妥当了,便走到桌边坐下,刷的一下打开手里扇子,冲着李小风道:“我瞧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呢。”
“是啊。”说到这个,她也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神色间有些担忧,这雨若再这样下下去,只怕倒霉的就是老百姓了,山洪爆发,河坝决堤,这都是能预见的。
“咱们暂时也不赶路了,我怕前面的路更不好走。”
李小风点头,他是雇主,他说了算。
“安泰,你去跟这家人买些吃食来,让大家都填填肚子。”
“好的,少爷。”安泰领命离开。
沈慕秋扭头去看房内的土炕,然后又转过来看李小风,道:“晚上你别打地铺了,这地上潮。”
她瞧瞧地板,微微蹙眉。
“我没别的意思,这地实在是潮呢。”
李小风也知道他没说假话,不但这地面潮,这屋子因着这几日的连绵大雨也泛着潮气,只不过跟他同睡一炕,毕竟跟同睡一屋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是有分别的,她难免有所迟疑,不过最终,她还是同意了这个建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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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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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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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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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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