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棠他们吃完晚饭,叶言山才回来,手上多了两个小包袱,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一只眼眶还乌青乌青的。
他全不在意把伤呈在人前,坐下来接过马氏拿来的米饭,快速地巴拉几口,朝言川和柊宝说道:“你们两个待会儿跟我一块儿去药田竹屋。”
他没多说什么,但马氏猜到了一些,想是妯娌把气都撒在孩子身上,把人都撵出去了。
她虽然同样身为母亲不大赞成孩子离家的举动,但到底担心小的受不了山下风大,言山拎的那几个小包袱,一看就是连厚点的外衫都没拿,她叹口气,跟徐冬娥回屋去拿些厚点儿的被褥衣衫,帮他们装在竹筐子里。
柊宝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靠在叶言川的身上啃言安给他剥的鸡蛋白,叶言川则眼里半点收不住激动的神色,不时闪亮亮放出光彩,得以外宿竹屋的兴奋竟然盖过了他阿娘生气打人的恐惧。
“青棠,我得带言川他们在竹屋住一阵,白日也尽量不过来了,免得我娘迁怒又跑过来闹,你有什么事可以让冬儿过来说,等过了先头这几日,我再带他们两个回来。”
“唉,你给大伯娘说一声,要是我娘过来,只别开门就成,她知道我在哪儿,让她找我去。”
“嗯。”
叶青棠应了一声,起来去打包柊宝的药。
叶言山看她沉默的背影,又道:“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事,我娘最近常在舅舅家不管柊宝,出了事光想着怪别人,我说了她几句她才闹得厉害。”
叶青棠没在想赵氏的事情,她还在想着那两家新开的汤屋,听孙春霞说得似乎很不错,想着找时间去看看,顺便问问顾明轩有没有什么看法。
萧瑾看叶青棠在走神,便走过去帮她把分好的药逐一包起来,拿去给叶言山收在包袱里。
徐冬娥跟马氏也收拾好了东西抬出来,趁着天还没黑透,催叶言山快些出门。
叶言山拿了一根扁担,一头是叶青棠明天要带去药田的工具,一头是被褥和包袱,挑在肩上一并带去竹屋,言川背着柊宝在前面提灯笼照路,萧瑾跟在最后,手里提着给阿栎的饭菜,四个人一起被送出了门。
待他们走远后,叶青棠回身,见着言安眼里流露出欣羡的神色,不由得好笑,点点他的头道:“怎么,你也想去啊?”
言安舔舔嘴巴,睁大眼睛抓着她问个不停,“阿姐,竹屋那边好不好玩,夜里有没有大狼?”
“言川哥哥和柊宝是不是晚上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能不能躺着吃糕点?”
“他们会到山上去看山神公公吗?”
“阿栎哥哥会不会每天窑鸡吃?”
……
叶青棠被问得头大,撵言安去洗澡,早些回屋睡觉,“小孩子晚上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哦!”她吓唬他道。
言安顶害怕长不高骑不了大马,赶忙朝阿娘跑去,边跑边喊:“阿娘,我要洗澡——!”
叶青棠笑着走回院子,一抬头,院墙上一溜三个小脑袋,言玥、言鑫和言烁,不知踩着什么爬上来,望着叶言川和柊宝走的方向,都露出跟言安一样的欣羡模样。
“青棠阿姐——”
叶青棠听他们异口同声地喊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不等他们问,一个一个全都撵回去,“别想了啊,那边睡不了那么多个小孩儿,都不许去,乖乖回去睡觉。”
她看着咻的一声,齐齐整整滑下墙头的三个小屁娃,不由得好笑,他们对外宿还真的有无限的期待和幻想啊,就连是被赶出家门的叶言川也免不了担忧之余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赵氏知道了怕是要被气死。
她愣神的片刻,言安已经冲好澡,被阿娘提着回屋睡觉,叶青棠和徐冬娥也各自提着热水去澡房倒进桶里泡澡。
澡房里新打了一个浴桶,这样她们可以同时泡澡,不会每天都收拾到很晚才能睡,叶青棠怕徐冬娥不自在,还在两个浴桶之间用木施隔开,又能挂衣服,又能遮挡视线。
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后,她们也回屋准备歇息,叶青棠赶在睡前铺开纸,把殷老伯要的图纸画了,等鹿捕头来了好一道带回去。
徐冬娥也就着烛光坐在床边继续做鞋子,白天叫叶青棠见过后,她就不藏着做了,动作也快了很多,一双鞋马上要做完,另一双小的也开始纳鞋底。
针线穿飞间,她边纳鞋底边问叶青棠,“青棠,你明天是不是要去药田?”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也能帮你们做点事。”
叶青棠正描画图纸,听说她要去帮忙,也很开心,边画图纸边点头道:“好,谢谢冬儿姐,明天我去开荒地,大哥他们怕是忙不过来,要不你在竹屋帮忙看着柊宝吧,柊宝也喜欢跟你玩。”
“好。”徐冬娥点点头,脸微微红了红,烛光下不太明显。
叶青棠画好图纸,见徐冬娥也收了针线,吹熄蜡烛,各自一头安稳睡去。
隔日,叶青棠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她已经简略收拾好,和徐冬娥提着早饭出门了。
一路走到药田,叶言山和另外两个贺叔介绍来的长工陈寅、梁璋以及先前雇的钱三五个人,已经在荒地里锄草了,见着她们过来,叶言山放下手里的割草刀,拿起肩上的棉巾擦净脸上的汗,从荒地里走出来。
“怎么来那么早,柊宝还没醒呢,言川去挑水去了,你们先去竹屋那边坐着休息会儿,等这片草割完了,才能翻地。”
叶青棠把早饭拿出来两份,其他的留在地头,带徐冬娥往竹屋那边走去,阿栎正在喂马,她把吃的给他放在屋外的木桌子上,“阿栎,吃的我放桌上了,你萧大哥呢?”
阿栎拍拍马背,顺顺马鬃毛,乐呵呵地指了指后山,萧瑾跟贺大正从山上下来,手里提着几只獐子。
“青棠来了啊,今天上山没打到什么,就几只獐子,待会你带两只回去,让你娘给你们煮了吃。”贺大笑呵呵地说道,顺手把剩下的扔给阿栎,让他去找个地方烤了吃。
“谢谢贺叔,您今天怎么有空进山打猎了?”
叶青棠说着话搓搓手,在竹筐里挑选了把锄头,准备去翻地。
“在金沁忙了一阵,现在回来了,萧瑾说你想翻旁边的荒地来种药材,我这几日也没什么事,过来帮你们一起。”贺大卸下腰间的箭囊,随手拿了个馒头,边啃边往荒地走去。
徐冬娥则挎着篮子进屋去看柊宝,顺便把鞋子赶一赶,好让叶言山他们早点换下破鞋子。
萧瑾洗净手后,见叶青棠扛着锄头往荒地走去,几步跟上来把锄头从她肩头拿下来,换了把轻巧的镰刀,“你去跟钱三一起割草吧,翻地的事我和叶言山还有贺叔干。”
叶青棠蓦地想起上回翻地,他把自己翻好的田又压实了的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握着锄头不撒手,坚定道:“我来锄地,你去割草。”
萧瑾无奈,看她眉毛都往中间蹙着,好似担心自己做不来这事,好笑道:“我是担心你的手待会磨出泡来,还有上次李秧儿弄伤的地方都好全了没,锄地而已,我又不是没看过。”
叶青棠没好气地戳破他,“你白天也没怎么在药田啊,都是阿栎在。”
“我的手早没事了,不碍事。还是听我安排,你去割草吧,那个简单些。”m.χIùmЬ.CǒM
她说着探手去换萧瑾手里的锄头,白天萧瑾不是去金沁,就是在她家,哪里看过锄地,她觉着还是割草更适合他。
萧瑾拿着锄头不放,笑话,他不会锄地?怎么可能,在军队里设陷阱基本上都是他亲自指挥的好吗。
叶青棠也想拿锄头,手伸过去恰巧触到他的指节,萧瑾的手修长但并不白皙,骨节遒劲有力,虎口处还有厚茧。
从军时留下的一些疤痕浅浅印在手背,有几道长的还往袖口向里延去。
萧瑾指节上传来柔暖的触感,骤感心口顿了顿,见叶青棠长睫一眨也不眨地着他手背的剑痕,被看的地方仿佛软羽划过,轻轻痒痒。
他不自然地松开了抓着锄头的手,抬手勾勾耳朵,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咳、好,行吧。我去割草。”
萧瑾说完弯腰捡起镰刀,逃也似地去钱三那边割草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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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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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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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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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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