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南的义庄。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爷子和小姑娘,他们说的家,难不成是这里?
两个时辰前,她在回村的半道上碰上了他们,小姑娘搀扶着老爷子想要搭她的马车,请她帮忙送他们回家。
她当时条件反射地就觉着他们是骗子,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抽了抽缰绳催马走快些,没想到小姑娘一蹦老高,迎面就给她撒了一头的白色粉末。
叶青棠以为是蒙汗药之类的迷药,忙抬手捂面,并快速地点了自己几个穴位,即便真被药倒了,也能快速恢复神智,清醒过来。
没想到那些粉末除了让她呛咳了一阵,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作用。
药粉被风吹散开,矮脚马喷了个鼻息,原地踩蹄,停了下来。
叶青棠不住拍掉着自己身上沾的粉末,深以为这俩绝对是买到假药了。
见她完全没事,轮到小姑娘目瞪口呆了。
“咦?姐姐,你怎么……怎么、怎么没有……”
老爷子始终站在后边,此刻也咳了几声打断小姑娘,并走上前来,问她是不是大夫,说家里有人快不行了,请她相救。
叶青棠才看清他一只眼睛浑浊不清,本来并不想管这对老少骗子,但方才小姑娘靠近时,她在她的衣裳上看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应该是搬抬一个受伤的人时蹭上去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沾染血迹的位置和颜色都谕示了那个受伤的也是个孩子,且受伤的时间不短了。
“阿爷,姐姐是大夫吗?那怎么嬢嬢说她是……嗷,姐姐你是大夫,那你要救救小哥哥!”
“小铃身上有符,可以送给你,姐姐你快些去看小哥哥吧!”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堆符,招财平安长寿,奉到她面前。xǐυmь.℃òm
叶青棠没看那些符,小姑娘小声嘀咕的话她听到了,她说的是“寄魂灵”。
她心里一咯噔,沉吟片刻,就在小姑娘大眼汪汪地期盼下,让他们上了马车,跟他们回家救人,顺便想找机会问清楚小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到了地方,她就傻眼了,这对奇奇怪怪的爷孙,竟然住在义庄里。
“姐姐,快来,快来!”小姑娘回头朝走不动道的她招手道。
纯真可爱的脸在苍白的灯笼映照下,并没有让叶青棠觉得好些,她踌躇犹豫的样子让老人家叹了口气。
“姑娘莫怕,老夫是看管城南义庄的鹿必行,附近村人都喊我鹿爷,千铃是我孙女,要救的人就在里面。”
“是一个重伤未死的孩子,老夫从棺材里救出来的,本想着能不能活过今晚看他的造化,但路遇姑娘你,便想着还是尽人事救一救。”
叶青棠见他自报了家门,也说清了事由,兼心里惦记着小姑娘说的话,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跟在后面进了义庄。
义庄里鹿爷搭了一座草屋,就是他们爷俩休息的地方,进去倒是有好几个房间,鹿爷点亮了蜡烛,引她到其中一个小屋,里头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小少年。
叶青棠上前仔细查看,他受了不轻的伤,且几乎全是刀伤,鹿爷粗糙地包扎了,看得出来没钱给他请大夫和上药。
叶青棠当即安排小千铃去烧热水,让鹿爷去义庄东墙那边拔些止血草,她进来的时候看到了,长势很好,有一大片。
她自己则动手把小少年身上的纱布全拆了,准备重新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等她终于处理干净伤口,也给少年上药包扎行针,他的脸色也从灰白渐渐恢复过来,已是夜深。
小千铃坐在旁边的地上,惊奇地看破碗里捣碎的止血草,“原来这是药呀,阿爷还说家里没药。”
鹿爷被小姑娘鄙夷的神色激到了,道:“我怎么知道那个秃子留下的一堆草是药?也没人管过,它自己长起来的,那不是草是什么。”
叶青棠没忘记她来的目的,看着鹿爷浑浊一片的右眼,准备给自己加码,“鹿爷,你的眼睛我也帮你看看?”
鹿必行愣了愣,随即摇头,弓背弯腰走到蜡烛前,剪掉烛心,火苗一下子蹿高,屋子亮堂起来,道:“不看,不看,做人看得见就行,看得那么清做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也不用再做其他的,外边的那些草,你想要就自己拿,随便拿,你要问的我回答不了,老夫先答应了别人,你也不必再问了。”
“小铃,你送这位……这位大夫出去吧。”
叶青棠还想再问,忽听义庄外边一阵马蹄声,接着是牛车吱呦吱呦的轱辘声,凉风一阵,萧瑾飞掠到她身前,把正在靠近的小千铃挡在了外面。
随即,阿娘和言安,叶言山和徐冬娥竟然全都来了,还有王昌原,跟在最后边,进来后匆匆瞥了她一眼,就环顾四周,紧张地守着门口。
“青棠!你有没有事?我看看,我看看。”
阿娘拨开其他人,上前一把搂着她,忙不迭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阿娘,我没事,是这位老伯家里有孩子需要大夫,我来给看看。”
“已经看过了,没事了,待会我们就能回去了。”
叶青棠看到众人都来了,她想问的事情也问不出口,只得作罢先回家。
但回家之前,可得把那一片长势喜人的止血草和其他的药材拔一些回去,移植到自己的药田里,反正鹿爷刚才说了随便她拿的,就当诊金了!
鹿必行见她没有说出受伤的事,投来感激的一眼,看她喜欢那些药草,让千铃带他们到义庄后边的废院里,那里长着更大的一片。
两刻钟的时间,叶青棠就把小马车里装了好些药材,全都小心翼翼带着泥土不伤根茎起出来的,准备带回去移植到药田里。
回去的路上,叶青棠饿得肚子咕咕叫,幸好阿娘带了馒头和咸菜,她坐在牛车上,披着挡风的薄被,就着咸菜啃馒头,吃得还挺香,不时掰下来一点分给小言安,逗他咯咯咯直笑。
她的小马车叶言山帮忙赶着,萧瑾骑着枣红大马跟在牛车后边走,徐冬娥因为牛车前边坐着赶车的王昌原,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靠在叶青棠和言安旁边,低头不语。
马氏担忧地看着优哉游哉包着馒头啃的大女,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不说一声就独自在外行走了,幸好两次都没真出什么事,但已经让她十分后怕。
照青棠这样的性子,难保没有下一次,原先是让言山多看着她,后来发现言山性子实诚,反而常听她的,根本看不住。
她看着今夜最先也最快找到青棠下落的萧瑾,试着开口道:“萧瑾,马姨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马氏探身从叶青棠跟前的大盆子里拿了几个大馒头,递给萧瑾,继续说道:“你跟着青棠在药田做事,若是她要进城或者出去,能不能麻烦你都跟着她一道?”
马氏说完又觉着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刚想说还是算了,谁知萧瑾竟然答应了。
“好,马姨,我会看着她的,您不必担心。”
正在吃馒头的叶青棠险些噎住,好什么好?是看守药田的活儿太轻松,不够辛苦吗,跟着她又不能加工钱,她转头去瞪萧瑾,却见他笑意漾在脸上,也正看过来。
仿佛是帮了她大忙一般,颇有些请赏的意味。
她默默地转回头继续啃自己的馒头,没有赏,没有。
夜深露重,叶青棠把薄被也匀了一半给徐冬娥,两人撑起一个小篷子,言安已经伏在里面睡熟了,牛车也吱嘎吱嘎地回到了芍药村。
叶家门前的草棚下,聚集了一帮村民,有男有女,打头指着院门,神色得意的是许久不见的王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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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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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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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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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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