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让一直在外面乘凉说话,紧随他进来的二大妈满脑子的疑问。
“我说,你今儿怎么了这是?吃枪药了还是怎么着?是这桌子惹你了还是这包惹你了?”
“哼,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逛。伱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也不知道做饭?我晚上回来吃什么?喝西北风啊?”刘海中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此时正是见人就撒的时候。
可二大妈可不惯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西北风呢?你就是想喝也喝不着啊。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有火,在外面撒完了再回来,别撒在我身上。
我做饭什么时候晚过你吃饭?这夏天天热,我什么时候不是提前做出来等着晾着,你回来正好吃。那冬天天晚,我怕饭凉咯,又怕在锅里温着浪费柴火,我不都是等你回来再炒个菜嘛。
这饭啊,想吃就吃。你也别拽着我发火。”
二大妈和二大爷搭伙过日子这么多年,老早就熟知他的脾气了。虽然一直只要是二大爷说的话,二大妈一般都听,而且是很听话。
但是要是二大爷有什么‘无名火’想要往她身上撒,她也不惯着。这院里三个大妈都是这样的人,你说巧不巧。
二大爷一通发火,却是一个理字都不占,气的直叹气。
“端饭,吃饭。赶紧的。”只得来了这么一句。
二大妈也管他,都了解对方的脾气,这火不是冲着她来的。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随即去厨房把饭菜给端了出来。
二大爷那边已经把酒和酒杯给拿出来摆上喝起来了。
两口子坐上桌,二大妈才说起来:“俩孩子都不管了?”
“等什么,到了点不回来吃饭。看来是不饿,等他们什么时候觉得饿了,他们自然就会回来了。
怎么,我一个老子还得等着他们俩兔崽子。再说了,下班的回来不着家,放学的不着家。等他干什么?”
二大爷闷闷的喝了口酒,夹了一筷子鸡蛋狠狠的吃了一口。
二大妈也没再问这话,多嘴一句两孩子是她的习惯,她更多的习惯是听自家老伴的。
“我说,今天怎么茬啊?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为什么啊?谁惹你了?”二大妈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这会儿二大爷心里的火也消了不少了。
不过意想起这个事儿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有些丢脸,脸上挂不住。
“今儿不是厂里半年一度的考核吗。我就去考了。”二大爷这话声音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骂儿子的时候那样坚定而纯粹。
“啊?怎么去考核了?咱们头前说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考了嘛?”二大妈一脸的疑惑。
也不怪二大妈刚才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之前老两口就想过这个事儿。
之前两人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呢:
“老头子,这个月底的考核你还参加嘛?”二大妈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问道。
“怎么会这么问?我还没打算好呢。”二大爷摇摇头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二大爷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参加考核了。年年都考核,年年不落空。
“嗨,这不是咱们院里一群人说起这个事儿来了嘛。咱们院今年谁有机会能升级。大家都说守良今年铁定能升级。去年冬天他就是因为耽误了事儿才没能参加,不然早就成功了。
这回准能行。那到时候他可就是七级了。更别说他还是他们车间的副主任。这个孩子厉害。”
二大妈下意识的赞叹道。
这话让听到耳朵里的二大爷怒火中烧,一群人就觉得李守良能行。把院里的年轻点评了一个遍,就是没人说他。
怎么,这是看着他年纪大了,升不了级了是吧?
执拗的二大爷一点儿不管不顾的,就在心里把众人给记了一遍又一遍。俗称‘小本本’,主要记录违逆了领导的面子的人——即是二大爷自己。
主要记录他们说的什么话,还有以后用什么方式,什么档次回报回去。
“行了,说人家干什么?再好也不是咱们家的。”二大爷不无埋怨,不知道是埋怨二大妈只顾着夸别人,还是埋怨当年那个没有卖力气把李守良收入麾下的自己。
“说你也行啊,那你到底是考啊还是不考啊。你这八级连年都考,可就不见成功。你今年还考吗?”二大妈问道。换了别人二大爷早就翻脸了。
可面对自家老伴没法翻脸。心里是下了决定,只能是咬着牙说道:“我不考了。就这样吧。”
……
于是这就是一回家来,二大爷这么生气,二大妈都没往这方面想的原因。谁能想到自家老伴是个‘老六’,说了不考了,自己偷偷的报名给考了呢。
这下子二大妈就全明白了。琇書蛧
“我说呢,你今晚上回来,怎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感情是考核没考过啊。你说说你,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
前段时间咱们俩说起这个事儿来,你还说你不考了。结果转头你偷偷的去考。嘿,真是。”
二大妈和二大爷多年的夫妻,戳起肺管子来也是直让人受不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嘛。”二大爷还是想嘴硬一把。
“嚯,这么个惊喜法儿,我的惊喜倒是没怎么感觉到,倒是光吃你的气了。”二大妈一脸的揶揄。
“行了,不说这个事儿了。赶紧吃饭吧。”二大爷想终止这个话题,尤其是在自家老伴面前。多年的夫妻也让他感觉不好意思。
“嗨,急什么啊。咱们这不是没说完呢嘛。你也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是吧?”
“哎,甭提了,我啊,在车间里练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一到考场上,脑子就好像不转了一样、手也不听使唤,可不就这样了嘛。”
二大爷脸上懊恼,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么多年了手艺就是上不去。不过是想着跟李守良那个兔崽子较劲罢了。
“行了,要我说啊,你就没有那八级的命。老老实实的在七级干吧。你说你,一个月也有84.5了,再加上小组长的补贴、收徒弟的补贴一个月也有不老少了。
咱们家根本就花不完呢。你说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二大爷一着急,什么话都给秃噜出来了:“哼,我啊这不是想着压过咱们后院那个兔崽子去嘛。你不知道,他今天考核七级过了。
我都听说了,好家伙,那七级的工件儿,在他手里跟一级的零件没什么区别,完成的可快了。都说他有八级的功夫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你说他李守良才进场有三年多。连着挑了七级上来,年年不落。
以前我和老易也就差着这么一级,现在呢这老易的徒弟都和我平级了。这院里这爷俩好的跟什么似的。长此以往,这个院里还有我的发言权吗?
这院里都恨不得成了他老易的一言堂了。这是什么?这是腐败,这是落后。这是极不民主的你知道嘛?”
二大爷发了好一通火。二大妈也算是‘听懂’了。
合着什么都是,就是眼看着老易压了一头,现在老易的徒弟也要和他平齐平坐了,这是坐不住了。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二大妈叹了口气:“你说说你。怎么就钻了这个牛角尖了。要是旁的,你有这样的心气,我也就不说你了。
可要是碰上李守良,我就得说你两句了。那李守良就不是一般人,你跟他较什么劲呢?你也不想想,那小子要是普通人的话?
能让人老易这么喜欢?能让你们厂里的领导这么喜欢?你们这么大的万人大厂,几万人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七级工你们厂可不少,但是这样年轻的,厉害的,也就这么一个啊。
你怎么还看不透呢?还要比一比。再说了,当年也是你和老易一块带着进厂的。你没舍得那个人情,人家老易舍得了。
那现在人家拜在老易底下,你就得硬气点,别后悔。不然要是回想起来,不是更后悔嘛。要是硬气些,反倒没这么后悔和心疼。你说呢?”
二大妈是旁观者清,说了这么一通。
二大爷其实也明白这些,他难道不明白吗?不,他明白的很。只要不涉及当官的事儿,二大爷就是个睿智的人。
尤其是在一些事儿上比别人更大胆,也更豁得出去。比如:供大学生上学、比如送礼。
而李守良这件事儿,正好不涉及当官。所以他现在很睿智,能看透这一切。
二大爷沉默好一会儿:“就是这么说,才后悔呢。谁能想到那还是一个潜力股呢。平常少言寡语的,谁都看的蔫蔫的。”
正说着呢,打门口进来两人。正是刘光天和刘光福。
哥俩刚才出去,由刘光天请客吃了块雪糕,又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
不过很可惜,回来晚了!没预判对今天自家父亲会回来的早一些。
“爸,您回来了?怎么这么早?不是还在。”刘光天话没说完,汗就下来了。
他本来想说的是:不是还在对低级工进行考核嘛。可突然想到,厂里哪里有这么多工人啊。锻工这块较之其他的工种,也好考一些。
动作快些也就能回来的早,可怜他还算着,自家爸爸也该回来了。赶紧叫着刘光福回来呢。
“爸,你回来了?妈,吃饭啊。怎么不等等我们哥俩啊。”刘光福看着自家父亲和母亲吃饭也不叫他们俩,不解的问道。
不过刘光福也不傻,问完也就后悔了。
乖巧的把后面的话给憋回去了,两人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下手的位置。拿起了属于两人的窝窝头默默的吃着。
二大爷那边看着低眉顺眼的两个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人呐,最怕的就是对比。要是没有李守良,其实自家儿子也还算不错。尤其是刘光天,进厂时间也不算长,现在也有几分水准了。
但是有了对比之后,自己看这两个孩子怎么都不顺眼。
二大妈看了眼两个孩子,说道:“行了,赶紧吃吧。吃饱了就赶紧回房间里,别在这碍眼。耽误你爸喝酒。”
俩孩子对视一眼,很想说:我们俩吃饭也碍着我爸喝酒了,那您怎么不说我爸喝酒碍着我俩吃饭了呢。
不过两人都很理智,没有像二大爷一样气昏了头。
“老二,这次咱们厂的考核,你没去考吗?”二大爷喝了口酒,看着自家儿子问道。
被点名的刘光天听到这话一激灵。
“爸,我师傅跟我说,我的技术还差了点儿。让我再练一练再说。”刘光天说的小心翼翼。
“再练练?你没跟他说说?技术差点没事儿,考核一定要参加,这是锻炼自己的一个机会。你不参加,你永远也不知道怎么考核。你只有参加了,有了经验。
那等你技术够了的时候,才能游刃有余。”
刘光天很想说:这事儿怎么跟师傅说呢。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师傅,人家说什么咱们都得听着。
师傅和师傅也是不同的,有的师傅愿意让徒弟参加考核,哪怕是考不过呢,就当增长经验了。但是有的师傅却不喜欢。
因为他们觉得技术不够去了也是丢人现眼,不能这么着。
当然了还有如李守良这样的,技术不够没问题,但是想要参加,必须得把基本功给练好咯,只要基本功练好了,哪怕是技术不够也可以参加,充作锻炼。
“我师傅这边不是这么想的,我也做不了主。我这。。。”刘光天显得既矛盾,又纠结。
两边都可以决定他的意志。偏偏他只能这么憋屈着。
“你师傅这边吧,回头我去跟他说。这不是耽误孩子嘛。我看啊你就是让你师傅给耽误了。你看看咱们后院的李守良。
那小子关键时候就不掉脸子。你啊,关键时候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你就该拒绝嘛。”
刘光天缩着脑袋讪笑着点头。不管怎么着,先把这一关过去了再说。
不然自己父亲一直抓着这个事儿不放,那自己按照经验离着挨揍就不远了。
看着他缩着头的样子,二大爷就来气。
“咱们院李守良和你差不多的年龄,成绩。你看看你啊,再看看人家。一点的心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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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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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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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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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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