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怀柳轻轻叩门,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异常明显。
敲门声夹杂着微风被轻轻卷起,稀碎地飘落在夜空当中消散不见,屋内也没有任何回应。
唯有烛火剪影,证明着屋内有人,只是那人似乎不愿回应罢了。
墨怀柳轻叹一声,又叩门三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
“……母亲。”
墨怀柳对着门内轻轻喊了一声。
“您睡下了吗?没有的话,我今日带了您喜欢的荷花酥来,我……”
话还没说完,窗边本来摇曳的烛火忽然被扑灭,屋内变成了与外面一样漆黑的一片。
墨怀柳知道,这便是对方的回应了。
既然如此,墨怀柳也不强求。
他知道母亲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疯癫的地步——作为她的亲生骨肉,他本来不该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这也是板上钉钉,不可逃避和篡改的事实。
母亲的病很重,重到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
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吹灭蜡烛、没有回应,墨怀柳就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至少她没有再像当时那样……
“小公子,夫人病重,约摸着这会儿难受了,正打算睡下呢,咱们要不明天早点儿来?”
此时,玄羽小心翼翼地劝着墨怀柳,好像生怕他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打击一样。
墨怀柳嘴角微动,轻轻扯出一个微笑,“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儿,早就习惯了,你何时见过我难过?”
玄羽挠挠头,他当然知道墨怀柳对此已经是习以为常,可对方毕竟是个孩子,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连玄羽都于心不忍,所以总是忍不住劝两句。
墨怀柳将装了荷花酥的食盒交到玄羽手里,像是态度悠闲地往外走去。
“她或许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突然伤了我。”
墨怀柳走在前面自顾自地说着,这番话也不知道是为了解释给玄羽听,还是试图让他自己信服。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一些心理慰藉罢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墨怀柳终归是个孩童。
与母亲的分离和疏远,也是他所惧怕和厌恶的。
这是他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饶是墨怀柳再怎么想做一个冷静的人,血脉相连,骨肉亲缘,遇到感情这种问题,他也总是情难自制。
走出院子大门时,墨怀柳抬头看了看天上,发现今日没有乌云,月光正好。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一个人来到这相府里最冷僻偏远的院子里。
身边没人陪着,墨怀柳也不想让旁人跟着自己,他只是自己赌气一样地,从热闹的别院走过来,越走,周围就越安静,自己的脚步声越听越清楚,仿佛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
这院子虽然偏僻,但并不小,都是方砖铺地,三面有回廊。天井里遮满了树枝,走到下面,浓荫迎地,清凉蔽体,倒是愈发使得这里显得阴冷了。
而她的母亲,就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日复一日,终不得见外面的世界。
这是丞相府人尽皆知的秘密:墨晖的夫人患有怪病,不得已,只能将她软禁在别院中,免得她伤人。
丞相夫人患有怪病本来就是会被人所诟病的事情,朝堂上的人少不得那这件事大做文章,嘲讽墨晖几句。
但墨晖不在乎。
他将夫人软禁,仅仅是因为对方发狂时,六亲不认,莫说是丈夫和儿子,就连她自己都会受到伤害。琇書蛧
若是再有外人的刺激,自然更是难以控制。
所以墨晖这样做,反而是在保护自己的爱妻。
至于外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说,都与他无关,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那些试图激将他的人见状,觉得无趣,也就很少提及了。
墨怀柳像是继承了父亲的性子一般,对此事也总是一种平淡如水的态度。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个自己独自穿过院落前来叩门的日夜,渴望见到母亲的那份思念有多令人难过。
“小黑。”
墨怀柳顿住脚步,忽然出声。
“你说白芜,她……”
玄羽正等着墨怀柳说接下来的话,对方却突然沉默一下,摇了摇头,“罢了。这种事情,本不该让她费心的。”
玄羽愣了下才明白他想说什么,急切道,“小公子,不是我说,您真的可以试试啊!白小姐医术了得,连相爷都有请她来给夫人看诊的意思,不是么?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顺水推舟,请白芜小姐来看看,说不定她真的有办法,那时候夫人不用受苦,您也……”
“白家和我爹的事情已经够乱了,你觉得,我还好意思朝她开口么?”
墨怀柳打断玄羽的话,苦笑道。
玄羽一怔,挠挠头,还是没敢说出口:怎么不好意思?只要您开口,白芜小姐哪里拒绝过?
但他知道,墨怀柳跟自己较劲的时候,他是劝不动的,所以还不如不说,免得惹了小公子不悦,反而又要数落自己一顿。
“罢了,还是先顾眼前的事情吧。”墨怀柳自言自语着。“要是误会解开……其他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玄羽连忙附和,“是这个道理。不过公子啊,其实夫人这边也不是完全之法,毕竟要是赶上她不清醒的时候……您也问不出什么来。”
“总得试试吧。”
墨怀柳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
翌日清晨,心里装着事儿的白芜早早就醒了。
她没顾得上去叫醒还在熟睡的雪灵,自己匆匆洗漱过后,便往白老头住的院子跑了。
昨天晚上爷爷一言不发,看似平静,但白芜知道,这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她跑过去时,还没敲门,就听到屋门里面传出白老太太的声音,“……要走的话,这东西也得收拾一阵……”
“京城也不待了,回大柳树村多好!在这里多待一天我就多气几分……”
回应的是白老头的声音,听得出来,老人家正生闷气呢。
白芜眼珠一转,知道爷爷这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他们可不能走啊,要是走了,岂不是永远没机会解开真相了?
但爷爷那个倔脾气,直接劝估计会引发他的反感,到时候说不定他会走得更快。
白芜眼珠一转,决定以退为进。
于是她一抹脸,装出一副委屈难受的样子,推开门,嗷嗷大哭着跑进来,“爷爷!奶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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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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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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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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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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