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莞书瞧见房间里有不少姜冬霖的物品,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我睡那间也没事。”
姜冬霖却眼里含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嘶哑道:“那和我睡一间,嗯?”
纪莞书脸红了起来,心跳如鼓,她不敢抬头看姜冬霖,伸手去推他,“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姜冬霖知道纪莞书脸皮薄,只是不爱看她客气疏离的模样,吓唬吓唬她。
“那晚安好梦。”他愿意给他的小姑娘适应的时间。
“晚安。”
翌日,纪莞书还在被窝里迷迷糊糊,门被扣响,随即传来姜冬霖的声音:“起床,吃早饭。”
其实纪莞书习惯了不吃早饭,但她还是慢吞吞的爬起来,刷牙洗脸。
姜冬霖难得没有穿西装,穿了一套运动服,看上去刚从外面晨跑回来。
纪莞书看着头发顺毛放下的姜冬霖,仿佛看到了大学时候的他,岁月没有在姜冬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早。”
“把早饭吃了,今天什么安排?”姜冬霖正拿着平板看公司汇报,见她出来才放下。
纪莞书想了想,“一会回家拿户口本。没了。”
姜冬霖点头,“一会我去谈个合作,晚点去接你。”
纪莞书让姜冬霖把她放在小区门口,姜冬霖嘱咐她有事打电话就驱车离开了。纪莞书慢慢走进小区,门口的保安忽然追上来,“诶,小姐!”
纪莞书回头,见保安手里拿着一封信,她礼貌笑道:“有什么事吗?”
那保安好像是在这许多年头了,把信递给她:“您是叫纪莞书吧?”
纪莞书点点头,问这是什么?那保安嘿嘿一笑,憨声道:“几年前有个人给了俺一笔钱和一张照片,让我见到照片上的人就给她。这么多年俺也没见着,刚刚见你有些像,就追出来问问。”
纪莞书低头看了略泛黄的信封,外面一个字都没有。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您还记得是谁给您的吗?”
那保安挠挠头,想了会:“俺记不太清了,就一个年轻小伙,高高帅帅的。经常来,一站就是一天,突然有天给了我这个。”
纪莞书心里有了答案,她再次道谢。眼见快到房子了,她把信放进包里向家走去。
应该是姜冬霖给的,里面是什么呢?
她还没头绪,瞧见了院子里有辆车,看来纪青峰在家。
多年未见,迎接她的是什么呢?厌恶?谩骂?新的继母?她不知道,但这些已经伤不到她了,她早就对亲情失望透顶。
纪莞书拿出都快生锈的钥匙,打开了那道门。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换锁?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眼底有错愕,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纪莞书先打破了平静,“我回来拿点东西。”
纪青峰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有些局促不安的喊道:“囡囡,你要拿什么?坐这,我给你找。”
纪莞书倒是没想过会再听见这个称呼,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对待这个背有些弯,头发花白的纪青峰,他刚才应该是在看报纸,戴着一副老花镜。
纪莞书还是站在门口,冷硬的说:“不用了,我来拿户口本。”
纪青峰先是点点头,随即一愣:“你要结婚了?”
纪莞书冷冷的嗯了一声,纪青峰看着与自己疏远的女儿,心里一酸,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干预她,他又说道:“你坐会,我上楼给你找。”
声音忐忑,带有一丝讨好。
纪莞书犹豫片刻,还是在靠门的沙发坐下,她这才发现纪青峰走路一瘸一拐的,怎么回事?纪莞书也有过很快乐的童年,哪怕在那一年戛然而止,但在她的印象里纪青峰从不是这样的。
纪青峰总是很忙,一副严肃又高傲的样子,偶尔科研院放假,他也会带自己玩一天。而不是现在这样,卑微讨好,一瘸一拐。
她叹了口气,看看周围的装饰,和五年前就没什么变化,难道这些年都只有他一个人?
纪青峰怕纪莞书等得不耐烦,很快就倚着扶手下了楼。他把户口本递给纪莞书,犹豫一会开口道:“吃饭了吗?我给你煮碗面?”
纪莞书本来想拿了就走,看他苍老的模样,还是狠不下心。她轻轻道:“不用,我吃了来的。”
纪青峰噢了一声,想和她说话又找不到话题,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着,看着她憨笑。
纪莞书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你的腿怎么回事?”
他好像不是很想提,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安的收紧又松开,半晌才说道:“几年前你妈闹着要离婚,她那情夫派人威胁我,差点打断我的腿,不过有好心人帮我送去了医院,救治及时,有点坡脚而已,没啥关系。”
纪莞书从来不知道,她甚至不敢想,一生骄傲的纪青峰是怎么接受自己终身残疾的事实。
她心里一涩,对冯蓝的厌恶到达了顶峰:“你没报警吗?”
“报了,那人权势大,就不了了之了。”纪青峰叹了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纪莞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的结婚对象,是怎么样的人?对你好吗?会不会欺负你?”
纪莞书虽做不到原谅纪青峰,但他现在这样纪莞书也强硬不起来了:“是冬霖哥,对我很好。”
纪青峰想起了那个年轻有为的少年,他局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好,姜济山家那孩子人不错的,配得上我家囡囡。”
纪莞书不是个感性的人,此刻却狼狈的别开脸,她不想让纪青峰看见她眼里的泪。
原来世上还有人觉得她是最好的,会担忧她的幸福。
姜冬霖的电话打来,纪莞书站起身,扯出一抹笑说:“他来接我了,下次再来看你。”
纪青峰连忙也站起身,想要送她。听见囡囡说下次还会来,他红了眼眶,当人发现自己方方面面都不行了,才会意识到亲情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纪莞书让他呆着不用送了,纪青峰还是送她到看不见了才回去。
姜冬霖见纪莞书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也没说话,开车回了酒店。
到了房间,姜冬霖才问道:“莞书,发生什么了?”
纪莞书装作无事发生,笑笑说道:“没事,只是太久没见到他了,有点伤怀。”
姜冬霖一把拉过纪莞书,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你不想说没关系,万事有我在。”
纪莞书的手慢慢环上了姜冬霖的腰,她把自己埋在姜冬霖怀里,允许自己软弱这最后一刻。
虽然纪青峰已经释怀,但纪莞书绝对不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冯蓝、王鑫,你们给我等着!
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不幸,她都要让他们十倍奉还!
姜冬霖推掉下午的视频会议,陪了纪莞书一天,直到晚上她才有时间独自呆在房间里。
她拿出那封旧信,心怀忐忑的撕开封条。
里面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张发票。
购买内容是秦山先生的一幅画,时间是五年前。纪莞书见纸透出笔痕来,她翻了个面,反面有一行字。
本想送你,如今只能和它在家等你,早日回来。
是姜冬霖的笔迹。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她不知道姜冬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小区门口等她,从白天到黑夜,日复一日,直到心死。
她的软弱,辜负了好多人,她如果当初有勇气去问,就不会分开五年。
她拿出手机,把姜冬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什么时候领证?”
姜冬霖那边一直在输入中,过了许久发过来两个字:随你。
她没回,打开日历。最近好像都没什么有寓意的日子。微信弹出一个撤回的提醒,她点进去一看,随你二字被换成了明天。
纪莞书傻笑了一下,这是怕她跑了吗?明天也行,她不迷信,只要有爱,哪天领证都是好日子。
等纪莞书和姜冬霖从民政局出来,她看着手里的两本红本子还有些不真实感。她居然真的和姜冬霖成为合法夫妻了!这个愿望,她从年少念着,又断在年少,成了妄想,可如今妄想成真。
姜冬霖上车,看着旁边对着结婚证发呆的纪莞书,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婚礼?她踌躇片刻开口道:“能不能先不办啊”
姜冬霖皱眉,有点不悦:“为什么?”
纪莞书说:“我想先隐婚。”这样,到时候姜冬霖要离婚对他影响也不会很大。她见姜冬霖还在犹豫,拉住他的手摇道:“我才有点名气,到时候别人都要以为我是靠姜总才上位的,求你了。”
姜冬霖恨不得向全世界公布纪莞书是他妻子,更没人敢随意揣测,却还是没拒绝,勉强答应了这个要求。
“抽空把东西都搬到天宸府邸去。让李牧叫几个人帮你。”姜冬霖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终于把这个小女人牢牢绑在身边了。他的心终于落地了。
纪莞书点点头,如今领了证,自然没有理由推脱,“先送我去画室吧。我晚上再搬。”
姜冬霖却说不急,先一起去趟公司他有东西要给她看。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纪莞书被姜冬霖牵着进了办公室,此时此刻纪莞书真庆幸在下车前把围巾拉高了,应该没有人认得出她是谁。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纪莞书都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人在八卦她的身份。她红着脸,把围巾拉下,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公司。xǐυmь.℃òm
偌大的落地窗,显得他的办公室空旷又明亮。她不禁向前两步,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真是会享受的资本主义家。
姜冬霖给她倒了一杯姜茶,拉着纪莞书坐在他的主位上。他插上u盘,单手撑在纪莞书身边,“我之前让李牧去查,终于有了线索。”姜冬霖点开u盘里的一段视频,画面很模糊,但纪莞书还是勉强认出了,这是王橙涵和一个陌生男子。虽然画面不清晰,但声音却很清楚。
这就是五年前,被王橙涵收买,来假装姜冬霖的那个男人。她有些震惊,没想到王橙涵竟然为了得到姜冬霖,心机如此之深,她原来真的是误会他了。
纪莞书正要开口,门外却传来喧哗声,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王橙涵,还有因为没有拦住她而面色慌张的李牧。
王橙涵的脸上有着不管不顾的疯狂,看到纪莞书更是扭曲至极。以前姜氏集团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如今却连进来都需要通报!就因为纪莞书回来了?凭什么?这么多年,都是自己陪在他身边。
王橙涵眼底狰狞,看着姜冬霖却眼里含泪,柔柔道:“冬霖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姜冬霖眉眼间皆是不耐,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王橙涵显然是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算计已经被调查的一清二楚,自从姜氏集团和她撇清关系之后,她的日子是万分难过。公司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她毫不留情,如今她已经接近雪藏。她不甘心,只能来求姜冬霖,毕竟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冬霖哥,上次是我的错,我和莞书妹妹道歉,莞书妹妹你就原谅我吧。”说着一滴眼泪落下。
纪莞书冷眼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勾搭她刚到手的老公?当她不存在吗?!
姜冬霖正想叫保安赶她出去,就见纪莞书捂着胸口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他立马扶着纪莞书,柔声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莞书顺势倒在姜冬霖的怀里,“我的胸好闷。”
纪莞书看着不远处气得直咬牙的王橙涵挑衅的挑了挑眉,不就是演戏,难道她不会?不就是装白莲花吗,她也会。
纪莞书只是想装一下,气死王橙涵,没想到姜冬霖却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脸上有一丝着急,“李牧,备车!”
说完看也不看王橙涵一眼,就直接抱着纪莞书往外走去。
王橙涵气急败坏地盯着纪莞书,她好不容易见到姜冬霖一面!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纪莞书此刻心里也有点慌张,她只是看不惯王橙涵那副嘴脸演戏而已,没想到姜冬霖会这么紧张!
纪莞书忙对姜冬霖说道:“不用这么夸张,我只是看到她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姜冬霖却怕她又突发哮喘,坚持要去医院看看。纪莞书现在心里苦的很!试图转移话题,她真的不想去医院。
“今天我们刚领证,去医院不太吉利吧!不如回去搬家吧,我想早点搬完,晚上不方便。”
姜冬霖看怀里小姑娘狡黠的样子,哪还有刚才那虚弱模样,他立刻明白了,松了口气,却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确定没事了?”
纪莞书十分诚恳的点点头,姜冬霖这才对老王说:“掉头,去南城花苑。”
纪莞书又有些好奇,“你对王橙涵做什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姜冬霖阻止纪莞书想坐到旁边的动作,声音低沉道:“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那个女人这样对你,我只是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纪莞书心里一暖,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真不错,“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呀,我都不知道。”
姜冬霖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你操心。”
纪莞书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这个老男人,怎么还说起情话了。
纪莞书收拾了东西,都理进箱子里,装了满满一车,主要是她还有好多画和工具。也不知道他家有没有位置放这些东西。
等纪莞书看见姜冬霖家居然还特意准备了一层偌大的画室给她,心里一酸,他真的什么都考虑到了,好像笃定她一定会住进这个家一样。
从今天开始,她有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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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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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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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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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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