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鱼赫然坐在一处高高翘起的檐角子上,远远望去,那破檐角子离地的高度令人胆颤。
陶鱼似浑然不觉,细手撑着身后的旧瓦片,悬空的双腿悠悠晃荡
瘦弱的下颌微微抬起,慵懒地眯起眼,不遮不挡,任由天上的日头暖暖地晒着她。ωωω.χΙυΜЬ.Cǒm
也不知晒了多久,陶鱼微微睁眼
她摸摸手底下撑着的粗瓦,触感如此真实
又转而抬手轻抚脖颈上的白纱巾,自虐般往下按压,白纱下遮盖的淤伤,还是让她疼得说不了话。
陶鱼露出一个凉笑
呵,看来,真是穿越了,还穿成了别人
而且讽刺的是,这人也叫陶鱼呢
陶鱼,陶鱼,重活一次她还是陶鱼
宿命般,逃不了,摆脱不掉……
那她现在穿到了哪儿?
陶鱼不确定,她整理过脑中原主的记忆,她能确认的是,这里绝不是华夏,只是一个和华夏相似的世界
这里约莫是八十年代的样子,历史进程倒和她原来的世界相似,但有略微的差别。
猎猎的风扬起陶鱼颈边的白纱,飘飘荡荡没个依托,好像也带走了她嗓子里的一丝灼痛,聊胜于无吧。
陶鱼收起唇边那抹凉笑
挺直脊背,凉薄的目光扫向脚下那一大片破败脏乱的大杂院,她挑了挑眉
罢了,重来一次,不过是换个地方活着而已,没什么差别。
远处
李娟着急疲累地推着小板车往家赶,这么凉快的天儿,愣是让她赶出了一头的汗。
等进了巷子,一路上陆续遇着几个街坊,她心不在焉地和人打着招呼
而且见人便问有没有见着她家小鱼出门,大家伙脸色各异,都回她没见着
都没见着?那肯定是好好在家呆着呢,李娟这么安慰自己
可即使是这样,李娟埋在心里的那股不安,还是隐隐的大了起来。
终于,磕磕绊绊的
她推着板车进了院子,东西都还没摆弄好呢,不知道咋的,她下意识抬头,一眼就望见了屋顶上的闺女。
那么高呢!
李娟刷的一下,煞白了脸,她也不敢喊,只尽力装出平常的模样,强笑道,
“鱼儿,快下来,妈在供销社给你买了米饼”
只是那颤巍巍的声儿,煞白的脸还是出卖了她,李娟现在恐惧极了
她在恐惧什么?
当然是恐惧她的闺女,再次寻死。
毕竟这些年,她前前后后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多少次闺女,李娟已经不敢回想。
就在前几天那一次,她收了车回家,一开屋门就瞧见闺女青着脸,一动不动地被布条子勒在床边,没了气息
李娟吓得魂都掉了,赶紧给女儿解了布条,可不管李娟咋用力拍打,掐人中,泼水,地上的人还是毫无生机。
不知折腾了多久,就在李娟以为人救不回来,差点心灰意冷就要随女儿去的时候
陶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咳
幸好!幸好!她的鱼儿最后还是活了!
那天
李娟跪下,狠狠地给老天爷磕了几个响头。
陶鱼闻声,低头望向院子里僵直站着的李娟,目光陌生,表情淡漠
不过她倒也听话,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等陶鱼下了房顶,李娟啥也顾不上,拉着闺女就进了临着西厢房墙角搭的一小间破板房里。
昏暗逼仄的小板房,木板块子搭的,四处漏着光,简陋到让人一看就知道当时搭的有多仓促
好在这段天儿好,没落几滴雨,也不冷,要不这小屋里也是漏得够呛,冻得够呛,母女俩估摸着就扛不过去了。
进了这小板房
里头除了一张木板搭的小床,临床一张瘸腿的四角桌子,再多的像样家伙什,是一件也没有了。
哎,啥样的家能穷酸成这样……
穷酸?
说到这,陶鱼想起来了,原本他们家的房子可没这么穷酸
旁边的西厢房就是他们原来住的房子
只不过在今年开春后,原主的父亲陶立军瞒着李娟娘俩,无声无息地把房捎带着屋里的值钱家当,全部给卖了
直到人拿着房契上门准备收房,丝毫不知情的李娟才犹如天塌,不知所措。
她做梦也没想到,快二十年的夫妻,陶立军能这么绝情没人性,全家落脚的房子说卖就卖了,还卷走所有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抛家弃女不算,连活路都不给母女俩留下。
最后还是大杂院里的几户街坊实在看不过,大家伙搭把手,给母女俩搭了这么一间小板屋,母女俩才免于流落街头。
也幸好这家里头原本就是李娟养家
这十来年,李娟一直接着纸盒厂糊纸盒的生计,再加上她推着小板车卖点糖葫芦,然后倒腾点乡下的青菜进城啥的,母女俩倒是暂时不会饿肚子。
李娟牵着陶鱼坐在床边,她擦了擦手,小心地从围裙兜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米饼,打开后,她表情期待地盯着自己闺女,
“鱼儿,你尝尝这米饼,供销社柜员说新铺的货,脆着呢”
陶鱼看了一眼李娟手心里的雪白米饼,随之鼻尖飘来淡淡的饼香
她摇了摇头
她是饿了,但并不想吃,脖子上的伤很疼,她应该咽不下这米饼。
见女儿拒绝,李娟眼里的期待渐渐变成颓丧焦虑,煞白的脸色依然未恢复血色
看着女儿苍白瘦弱的小脸,目光触及女儿脖子上她亲手系上的白纱巾,她艰难地咽下喉头涌上的哽咽
“鱼儿,你……你是不是还想着……想着……”
那个字,李娟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恐慌害怕,眼里的光逐渐熄灭。
陶鱼依旧沉默,没有回应
最后李娟似做了什么决定,她坚定决绝地注视着陶鱼,一字一句道,
“鱼儿,妈知道你苦,你要是熬不下去,还想着走……妈也不活了……妈随你去……咱娘俩不能分开”
说完,李娟就抓起围裙,止不住地抹眼泪
陶鱼始终平静,她看着李娟的眼泪,想
那眼泪应该很咸很苦吧
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她该撑不下去了吧。
可陶鱼不会说,她也不想说
她和原主不一样,她命多硬啊,她要活
死什么的,她暂时没这个想法,她应该会好好活下去。
也许是被李娟的眼泪哭得心烦,陶鱼最终还是默默拿过了那块雪白的米饼
掰成两瓣,分给李娟一半
仅仅是这样,陶鱼一字未发,李娟就止住了眼泪
她抹了把脸,立马不哭了,啥也不敢再说,倒是眼里又重新涌上了光
“诶!妈不说了,不说了,真魔怔了,鱼儿别听妈瞎唠叨,咱娘俩好好过日子,妈也尝尝这米饼……”
然后絮絮叨叨,嘴上说着不说,李娟却又细细碎碎地说了许多
说外面的天儿好,今天糖葫芦多卖了一串,买的这米饼香甜之类……
陶鱼始终平静,无烦躁也无欣喜。
都说了,她会好好活下去
原主不要的命,她要的,她才不会轻易地拿布条勒死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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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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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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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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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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