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夏天相遇的,也是在夏天分别。
来时四下喧嚣,走时人声鼎沸。
陈奕霖停止回忆,抬起头看向手机屏幕,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薄唇轻启,承认自己的心事。
“你说的对,我是早就喜欢上她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要做大人眼里的好孩子,不肯承认,后来还一直骗自己,骗着骗着自己都当真了。说是因为内疚才关注她,其实早就被她吸引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多数人的暗恋是有甜有酸,可陈奕霖的暗恋感觉好苦。】
【其实他对自己的心意一清二楚,可他害怕承认这个事实,也不能承认。】
【如果不是陈奕霖家庭环境的影响,他会很努力的靠近徐汐吧。】
【本来觉得她是一个明亮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因为喜欢这份明亮爱意如此波涛汹涌。】
【我喜欢一个叫关阳的男生,八年了。我还记得刚开始暗恋他的时候,我会刻意模仿他的习惯,好像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共同点。他喜欢托着下巴听课,后来我也是;他最喜欢物理课,后来我也是;他吃饭喜欢吃饼,后来我也是……
关阳,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可我没想到会喜欢你八年,喜欢到我都活成了你的样子。】
埋藏了很久的心思被扒出,陈奕霖本应该感觉轻松,可他的心更沉重了。
连喜欢都要找个借口的人,仰望她时都带着心虚。
他自觉对不起她的事情又何止是这一件?
手机屏幕上,画面变换。
身穿白色长裙,配着白色帆布鞋的少女提着一个塑料袋正准备从校门外往里走。
傍晚时候校门口外会有很多小吃车,卖夹饼的、卖糖葫芦的、卖肉夹馍的、卖布袋馍的、卖烤串的……每个小吃车前都围了很多学生,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
五颜六色中,有不少女孩是穿的白色,也有不少女孩是黑长直的披肩发,可是在三楼栏杆处向外眺望的陈奕霖总能格外眼尖的找到徐汐。
唔,她今天吃的是布袋馍呢,她买布袋馍的次数最多,她好像很喜欢那个布袋馍。
陈奕霖大口咬了一口手里的布袋馍,又为今天能跟她吃一样的饭感到开心。
高中了,虽然学习成绩倒退,陈奕霖还是踩着一中的分数线考了进来,跟徐汐在同一所学校。
倒不是他死读书的努力有成效,而是在仿衡水教育的初中里,没几个考不上最好的高中的。
一中的氛围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初中,它实在是太自由了。
如果说初中的氛围是像他一样的死板,那高中的氛围就是像徐汐一样的灵活。
不用穿校服,不是封闭式管理,发型不是太过分就可以,鞋子只要不是拖鞋就行,就连老师都鼓励有效率的学习而不是埋头死学。
说实话,陈奕霖很不适应。
他只会死学,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死学不会被夸特别努力,还会被人说是呆头呆脑,不知道变通。
陈奕霖尝试过放松一点,可每当放松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妈妈的声音。
自从他学习成绩下降之后,他每个放假回家的周末都会迎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咆哮或是不知疲倦的唠叨。
他很想说他的妈妈虽然看起来温柔,但她跟个疯子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早上五点钟,陈奕霖的被子直接被掀开。
“陈奕霖,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学习?你怎么那么不自觉呢!你的学习成绩已经倒退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怎么考大学?我把早饭都做好了,快起来洗漱学习。”
五点,半个月才有一次的周末,天刚蒙蒙亮,陈奕霖就必须要起床了。
饭桌上是营养均衡的早餐,可陈奕霖吃的食不知味。
“霖霖,你知道妈妈做这些饭要多久吗?这都是专门给你做的,你怎么能吃那么少呢?不多吃点怎么长身体。”
“霖霖,笨鸟先飞,你没有人家聪明就得比人家努力。别人放假在玩的时候你就学习,这样才能追的上人家。”
“霖霖!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为什么不回答妈妈?!”
“呜呜呜……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还生了个没出息的儿子……”
……
回家两天,他要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其他时间都要学习。
学习两个字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说是学习,其实是他妈妈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都说不苦不累,高中无味,因为在家里这般压抑,陈奕霖感觉高中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陈奕霖不明白妈妈的眼睛里为什么看到的只有苦难?
同样是温柔的外表,妈妈用那副皮囊下隐藏她不为人知的狠厉,而徐汐却是被她的皮囊遮掉了内在的光芒。
不穿校服的徐汐变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漂亮到他经常听到周围有人惊叹:“快看,那个女生看起来好仙呐!”
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但陈奕霖经常感觉大多数人也只肤浅的知道她漂亮的像个小仙女,不知道她的内在美可以编织出一个童话世界。
不然的话,陈奕霖又怎么会把她奉为信仰?
徐汐不管做什么都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初二那年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
去接水的时候徐汐会把他的水杯顺带捎着,他管不住组里同学的时候徐汐会温柔帮忙劝阻,遇见不会的数学题徐汐会认真的跟他解释……
这样的小事实在太多了。
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那件小事,是第一次跑操的时候,他的体格不好,气喘吁吁的掉队了。接着又短暂的眩晕,摔倒在地上。
回到教室里,同班的男孩子就开始打趣他。
“陈奕霖,你太虚了吧也!”
“你咋连娘们都不如呢?”
“奕霖兄弟长的就跟小妮一样,白的很,这体格也有点像林妹妹。”
……
那一刻,他感觉好丢脸,他知道他们或许是在开玩笑,但他就是觉得那是嘲笑。他在心底埋怨着学校发什么疯,像平时一样做广播体操不好吗,为什么改成了跑操?面上却不得不挂着虚伪的笑。
他不笑的话,那些人又该说他小气了,说他开不起玩笑。
这个时候对面的徐汐开口了。
“你们干嘛呢,一会上课了,回你们位置上去。人家就是低血糖,吃个糖就好了,哪里是你们说的那样。小心哪天你们也低血糖栽倒在地上!”
说完,徐汐还放到他桌上两颗糖。
看到糖,男孩子们都开始起哄说他们也要,他们的视线从自己这里转到徐汐那里去,徐汐的糖都被他们抢没了。
陈奕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徐汐说的一样是低血糖,但他确定徐汐是想给自己解围,因为自己看到她皱眉头了,看那些人的眼神很是嫌弃。
她连恶趣味的外号都不会喜欢,更不会喜欢这种玩笑,他知道的。
或许徐汐做事只是遵循本心,看不惯就做了,可他却自此沉浸在她不经意的温柔里。xiumb.com
陈奕霖的视线中,穿着白裙子的徐汐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前的花坛旁,她站在一棵树下开始吃手里的布袋馍。
高中的徐汐不像以前一样总是跟朋友在一起了,她很多时候会一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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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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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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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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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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