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双眸似乎也被那火红的人影点燃。

  美,太美了。

  她果真还是最适合着红。

  笛声倏然拔高。

  乐起,舞始。

  美人翩然,如血的赤色衣裙,宽广的长袖口绣着一道墨色的连云花纹,飞舞时好似烈焰灼烧起这清冷的夜,向着康熙兜来。

  他已然起身,站在亭子边缘。

  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美人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无瑕的面庞精致绝伦,一双凤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神秘。

  眉间画了一道绯色的玄奥花纹搭配银色的面具,更衬得整张面容高贵绝俗,神秘莫测。

  渺渺兮如仙,飘飘兮似幻,恍若神仙妃子,令人不敢逼视。

  笛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赤着的雪白玉足旋转得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被旋的飘飞如赤莲盛放。

  笛声愈加舒缓深沉,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响起,一字一句传入康熙的耳中。

  倏忽天地琉璃灯,光阴过处酒几盅,

  万人中幸以相逢,等不到鬓雪相拥

  三千鸦杀吾独歌,万丈红尘无人和。

  这还是在怀念那位都死了多少年的前人?就那么让她念念不忘?康熙听到此已经不悦。

  可还舍不得此处的歌,此处的笛,以及他不愿承认的此处的人。

  康熙靠在亭柱上冷冷望向几步之外的她。

  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泪先流,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镜花水月,如此的遥不可及……

  又接着听她唱到。

  应有清笛吹夜,此五音当凛冽,一杯遥敬月明。

  既此后影孤绝,道初心不曾负,而初心为何物。

  怎么歌声渐悲,怎的好似是在唱给自己听?康熙愈加迷惑。

  只两处沉吟隔天阙,地堕苍穹山海裂。

  谢君红尘一瞥,不辞生死长约。

  康熙刚刚察觉到不对。

  笛声已绝,万籁俱寂。

  那抹刻在他心头的红,已经冲着廊下的木柱决绝奔去。

  康熙疾奔而出,伸手拽住了她衣袖一角,却没想到“嘶啦”一声,只有一截红艳艳的袖子留在手心。

  一声重重闷响。

  “嘭”

  再抬头,刚才还如梦似幻的人已经以头触柱!

  时间似被无限制的拉长。

  康熙想要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嗓子像被大团的棉絮紧紧塞住。

  发不出哪怕一个小小的字符。

  她的身形就那么已经缓缓倒下,一点一点倒向阴影之中。

  “格格!”

  “小主!”www.xiumb.com

  几个之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流云轩下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声声泣血,从各个地方冲向那红色身影倒下的方向。

  康熙已然不管不顾踩过花丛,踢碎水缸,跨过花木栏杆,跃上廊亭,再几脚踹开围在周围的奴才。

  终于看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她脸上的面具已经脱落,额头上血流不止,顺着她完美无限的面庞滴落。

  梁九功听到混乱,匆匆赶来就看见后院一片狼藉。

  只见皇上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浑身的线条都僵硬的绷紧。

  “快,传太医,快去啊!”梁九功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喊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又是笛声又是歌的。

  怎么好好的就撞柱了呢?

  梁九功眼神又向皇上飘去,不会又发起疯把人家逼得没有活路,直接一死解脱吧……

  康熙终于有了动作,他蹲下身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稍一用力他怀中的人就会如泡影一样散去。

  “你这是何苦?你可知妃嫔自戕乃是重罪。”声音依然是强压制住的冷漠。

  嘎鲁玳的嘴唇都已经发白,零星的血点迸溅其上,刺得康熙眼睛酸痛的厉害。

  却见她似乎用尽全力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抚上康熙的面庞,又似不敢触碰似的垂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这一条命来,来还……你……”

  声音渐低,几不可闻。

  终是头往一旁歪去,眼神里的光芒亦是暗淡。

  四周哭声骤起。

  康熙心里似乎被生生挖去了一块,她说她用命还他?

  他要这命来又有何用?他想要的她真的给不了吗?

  给不了也就罢了,原想这辈子是他错过,在错误的时候相遇,也许就注定了没有结局。

  既然她心里有人,那就放她好好过,他不再强求她心里的位置。

  他都不想再强求了。

  为什么连留在他身边这么小小的期望也不能成全。

  哪怕恨她欲狂,也不舍她受到真的伤害。

  十几年之后的无奈放手,有多痛只有他自己了解。

  可他终是不愿强迫,令她为难。

  他已经放她在这后宫的自由,为何她还要以死画上句点。

  康熙紧紧抱着嘎鲁玳不许任何人触碰,搂着她的头靠在胸口。

  想让她听听他内心深处的呐喊。

  想让她知道她已经在其中住了好多好多年……

  “格格,格格!你明明清清白白一个人,您怎么能就这么撒手而去。”

  康熙听到背后丫头绝望凄厉的哭泣,听到了梁九功急急指挥人手,听到了今夜的风,听到了草中的虫鸣。

  可他是不是再也听不到她的声……

  康熙一把抱起嘎鲁玳,望向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连月亮都已钻入云中。

  “朕不许她死!朕乃天子,授命于天!就算是十殿阎罗没有朕的允许,也不能将她从朕身边带走!!”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何况此时的康熙已经在疯魔的边缘。

  他抱着怀中人,轻轻的呢喃。

  “朕不会让你死,你就那么想逃离是吗?呵呵,朕偏要禁锢你一辈子,下辈子,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皇帝轻车熟路走向她的寝殿。

  哪怕他只夜间来过一次,可就是在他脑中里清清楚楚。

  轻轻将她放在大床上,为她仔细盖好薄被。

  康熙缓缓伸出手指置于她的鼻下,没有感觉到鼻息。

  呆愣了几息,似终是接受不了如此的结果,康熙踉踉跄跄奔出内室,奔出殿门。

  奔到院中,他快要窒息了,在那血腥气中他再也呆不下去。

  “公公,请允许奴婢给格格整理!”

  正要去追皇帝的梁九功被两个宫女拦住。

  她们端着水盆,帕子,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线。

  梁九功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太医马上就到。

  小主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宜,挥手就放她们进去了,自己也忙忙出了殿门去寻皇帝。

  终于内室中只剩下主仆三人。

  青萝站在一眼就能看到门口的地方,文竹在床前放下盆子。

  轻轻唤道:“小主,没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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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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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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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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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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