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四邻家多的是生养过的大嫂大妈,听到喊叫,出门查看情况,等见了躺在地上啼哭的婴儿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多半是被家里人扔了。

  “哎呦喂,这咋大冷天儿的给扔街上呢?真是不积德的玩意儿,管生不管养,孩子大小也是条命啊!养不起,送人也行啊!哪儿有随便往门口一扔就不管的呢?可怜的娃,奶奶抱、奶奶抱……”

  胡奶奶别看年纪大,手脚却利索,一马当先把婴儿抱起来,心疼的摇晃臂膀轻声拍哄。

  还别说,这小娃娃也机灵,似乎是知道有人管她了,收了啼哭,变得安分乖巧起来。

  一眼望去,小小的婴孩脸色发青,瑟缩着浑身发冷的模样,闭着眼睛含着手指蠕动小嘴,明显发出进食的信号。

  其他闻声而来的人凑上前,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孩子的来历,也有好奇直接问的。

  “小林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看见是谁扔下的?”

  林嘉禾这个还真不知道,无奈应付四邻道:“我是真没见着,刚刚扫院子的时候听到声音,一开门,就看到地上有个孩子在哭,估计扔这儿有一会儿了……”

  顾不上解释太多,她急忙询问孩子的情况。

  “外头这么冷的天,别给冻坏了吧?要不要送去医院看看……”怎么也是扔在自家门口的孩子,嘉禾虽然对这种小生物有些手足无措,但也不能看着不管。

  “放心吧!瞧着还有哭声,我先抱回去暖和暖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先喂喂看,只要能吃能喝应该就没有冻坏。”胡奶奶年看着很有经验,摸了摸孩子包裹里的温度,又瞅了两眼就看出个大概。

  又问:“谁家有现成的热米汤给端半碗来,孩子小,嗓子眼儿细,别的怕是喂不进去。”

  这会儿周围关注的热心人不少,一大早的很多人披了件儿外套就跑出来,吹风受冻的又不是只为了看热闹,听到要帮忙很多人纷纷应和。

  几个动作快的大婶儿已经转身往自家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念叨。

  “不就是米汤么,正好我家早上刚熬的差不多得了,我去盛点来……”

  “我家有小孙子用的尿戒子,我给拿过来几个凑合凑合……”

  “还有小褥子,我家有几个臭小子用剩下的……”

  见大家伙热情都热情的出力帮忙,看上去没什么缺的,嘉禾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跟上去,同时寻思,米汤有了,还差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这会儿她六神无主,只能跟着帮帮忙了。

  见有人应承,胡奶奶一一谢过,急着进屋,抱着包被就要走。

  剩下七八个人有的跟上,有的原地闲谈,冷不丁,却听到有人小声嘀咕。

  “您老还真要把这娃娃抱回去呀?这冻了一晚上还不知道落了什么病根儿呢?眼看着就养不活的小东西,您老一大把年纪瞎掺和什么呀?”

  要么说千人千面,有好心肠帮忙的,也就有那冷心冷肺,自以为是的。

  嘉禾扭头望去,是隔壁老苏家的二儿媳,这位最爱说三道四,去年就因为编排自家吃早饭摊子的事被她暗地里修理了一通,这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上你那张臭嘴,你爹妈就没教过你为人处世吗?什么玩意儿……”她这次没忍,直接当面怼了上去。

  女人不忿,刚想还嘴,直接被她婆婆推搡了一下。

  “老二家的,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别来这儿碍眼,赶紧给我回去看孩子去……”

  她婆婆苏大姨气急道,话毕也是满心无奈,见儿媳又要因为那张破嘴惹祸,赶紧催着人回去。

  多少回了,要不是看在她给自家生了个孙子的份儿上,哪能回回替她擦屁股兜揽的。

  “咋啦?我说的不对了,我这也是好心替大家考虑,要是没养活住,不是平白添晦气……”她嘟嘟囔囔的,颇为不忿。

  “再说了,就算养的住又咋样?这么大个麻烦还往自家兜揽,不是钱多烧的,自己家都吃不饱呢,谁还替别人养孩子啊?别到时候养不起又让咱们掏钱,我可一分多余的也没有啊……”

  直到惹得众人怒视,才灰溜溜跑了。

  大家的注意力重点还是在孩子那里,对这种脑子有坑又没什么自知之明的人并不太在意,最多私下里叨叨两句,替苏家不值咋娶了个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进了胡奶奶家的卧室,有养孩子经验的立刻上前帮忙搭把手。

  “咦~,是个小闺女!怪不得被扔喽,也是歹命的,这胳膊腿儿冰的,差点没给冻死……”有动作快的婶子一边儿给孩子检查尿布,一边看了眼孩子的性别,随即恍然道。

  旁边围着的众人立刻明悟,有谴责爹妈重男轻女的,也有心疼孩子命苦的。

  有那爱扯老婆舌的立刻一拍大腿,接嘴道:“嗨!我猜也是,怪不得大冷天的扔出来,不是丫头片子是啥?要是个小子,一家子嘴里省两口也凑合着也就养活大了,丫头片子,唉!这年月,只能怪她没投生个好人家……”

  胡奶奶立刻不乐意了,一下拍开还想伸过去掀婴儿衣服的手,虎着脸不悦道:“女娃儿咋了?女娃儿不是一条命?一个个的,谁家还没几个女娃娃了!

  真是的,娶媳妇的时候不嫌弃女娃了,生了孩子倒是屁事儿多。不想要,当初干嘛娶媳妇儿生孩子,拼死拼活给他生了,看是女娃还不要、给扔了,要命哟!可怜见的……”

  有相处了十几年的老邻居,知道这老婶子触景生情想起了早亡的女儿和外孙女,连忙劝慰。

  “老婶子快别气了,这孩子遇上你不也是她交了好运道吗?可见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说不好还能留在城里,这福祸相依,未必不是好事儿……”

  “是啊!能落到咱们槐树胡同也是她命好,得个城市户口不比什么都强,小乖乖,你说是不是呀?”

  人一八卦,个个儿都是福尔摩斯。刚才十几分钟的议论里,一群围观者早完成了推理定安的一系列猜测。

  讨论结果一致认定,这孩子八成是附近乡下人家不想要,偷偷给扔小林家门口的。

  这可不是歧视啊!重男轻女哪儿都有,不分什么城里乡下,可从孩子的包被和贴身衣物能看的出,明显是农家自己织的土布。这种布城里不常见,大部分是村里人自产自销的,不讲究什么染色,也很容易分辨的出。

  再一个缘故,就是城里人有工作的多,保障也就多了,后世什么医保工伤养老的保障制度其实现在已经初见雏形。

  工人同志生病受伤由厂里报销,家里实在困难的也可以像工会申请帮助,厂里还会不定时的组织捐款慰问,难是难,但还不到丢弃孩子的地步。

  这样一来,丢弃孩子的事儿就少多了,也导致很多村里姑娘梦想嫁到城里——虽然不一定过得很好,但有事儿厂里管,最起码的温饱有保障啊!

  其他人也有眼色,见状立刻说起好话。

  “什么男娃女娃,教员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没有女娃娃,谁给那帮男的生儿育女去,咱们娘们儿家家的,不心疼自己,还嫌弃什么女娃……”

  由于胡家男人上班去了家里只有老人和儿媳,进来照顾孩子都是妇女,这话立刻赢得了在座一众妇女的认可,嫌弃女娃,男人就不是娘生的吗?

  “对对,赵婶子说的有道理,男娃女娃都一样,这女娃娃看着就有福气。这要是扔在乡下可未必能的一口饭吃,到咱们这儿就好了,我家里还剩了半罐儿麦乳精,一直没舍得吃,回头给孩子送过来……”

  说话的是苏家大儿媳,嘉禾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这时候颇为大方。

  苏大姨脸上就看着有些勉强了,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个糟心的儿媳妇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能折腾。那麦乳精是好买的吗?自己求爷爷告奶奶的弄来一罐儿是给自家孙子补身体的,倒是让这糊涂蛋拿来做好人。

  只是心里在不舍的,面上的脸面不能丢,大儿媳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只能强颜欢笑。

  “对,麦乳精可是好东西,我也找人说情才淘换了票买的,正好拿来给这小丫头补补,能吃上麦乳精,也是个有福气的……”

  说话间,之前说给端米汤的人已经来了。众人再顾不上说话,端碗的端碗,拿勺的拿勺。

  小半碗米汤下肚,婴儿的情况明显好转。脸色也红润了,身子也暖和了。伸伸腿儿,咂咂嘴儿,竟然有了睡着的迹象。

  “哎!哎!看她的小嘴,还带着笑模样呢,这是吃饱了,舒坦了!”

  “可不是,半碗米汤下肚,小肚子也鼓了!你瞧这小脸儿,热气上来红嘟嘟的,肯定舒服了!”

  一群大妈围着孩子看热闹,都是带孩子的老手,见状就知道没什么大问题。

  胡奶奶也松了口气,小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看来她爹妈还没那么狠,不是半夜扔下的,没冻着,半碗米汤就泛上来了热乎劲儿,不用去医院,好好养养就能活。”

  一旁帮不上什么忙一路打酱油的林嘉禾这才放下提着的心,这就好,这就好,不然真有什么事儿自己也要难受了。

  不说别的,真出了事儿,至少她心里会有“自己怎么不早发现”等等后悔心思,毕竟这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小生命啊!

  “胡奶奶,你有经验,你看要不要再买点药什么的,这冻了一早上,要是一会儿发烧可怎么办?需要干什么,您只管吩咐……”

  这时候胡奶奶才注意到一直跟进来的嘉禾。

  “哎呦!小林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呢?你也是个实诚的,这照顾孩子跟你个大姑娘有啥关系,赶紧该上班儿上班儿吧!别在这儿杵着,有事儿我们这些人还看顾不过来?”

  说着,也不管林嘉禾怎么解释,只一个劲儿的催她走。

  “放心吧!要说照看孩子,你这些婶子大娘哪个没带过七八个,要是发烧了我们肯定带孩子拿药,你这上班是正事儿,可不能耽搁……”

  想想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嘉禾只好摸摸身上,掏出十块钱来。

  “那行吧!我去上班了!但是这钱您得收下,孩子能放我门口也是我和孩子的一段缘分,该买药买药该买吃的买吃的,照顾孩子我帮不上忙,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推却不过,胡奶奶最后还是收下了。

  等林嘉禾走出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他婶子,这孩子一落地,吃喝拉撒什么不要钱,现在救回来了,可以后咋办啊?总不能你自己接手吧?家里儿子儿媳能乐意?”

  “是啊!你家只有儿子一个人上班儿,总不能给儿媳妇再添负累吧!”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胡奶奶的声音。

  “……你们要是有空别在这儿瞎扯淡,不如去街道办找人说一声儿,问问这孩子怎么办?怎么也是一条人命呢,街道总得有个章程吧?”

  路过院子里剥白菜收拾早饭的胡家儿媳,林嘉禾特意打量了一眼,没看出她是什么态度,但想想也没人会愿意。

  唉!都是麻烦事儿啊!也不知道街道或者说政府有什么安排?现在有公办的福利院吗?

  心里惦记着事儿,下午一到点,林嘉禾买了馒头就和嘉妙急急的赶回去。

  让妹妹自己回家收拾做饭后,她准备独自到斜对面的胡奶奶家看看。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多少也能帮衬一点。xiumb.com

  “胡奶奶,在家吗?”

  喊了人进屋,屋子里人还不少。

  住的近的赵大姨、苏大妈、说要给麦乳精的苏家大儿媳,胡奶奶和搂着儿子的儿媳妇,还有街道办的主任带着陌生面孔的一男一女,加上她自己,十个人把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再往炕上一看,小小的包被里眨眼蠕动的婴儿还在。嗦着手指天真无知,无忧无虑。

  “奶,我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也是这妮子皮实,没招风没发热的,今天喂了四五顿,吃饱喝足好着呢!这不是报给了街道办,想着给安置安置么,这不正商量呢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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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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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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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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