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的人大多淳朴,火车上丢孩子的事不多。反而是时常有父母顾不上亲自送孩子,随意找个人托付说送到某某站有人接,往往许多热心人一路照看,安安稳稳就把孩子送到。放后世,简直不敢想象。

  见老太太独自带着孩子可怜兮兮的,周围人纷纷应和:“是啊!老婶子,你赶紧去吧!大家伙儿都帮你盯着呢,没问题。”

  老太太刚刚还一副拉稀跑肚的焦急模样,现下突然一僵,嘴上说着“好,好,这就走”,脚下却扎了根一样的动也不动。

  许强怀里的小男孩也忽然变了脸,闹脾气似的哭喊起来。

  “我要姨姨抱,不要臭叔叔,叔叔抓的我好痛!我好痛啊!我的胳膊……”

  小孩子连蹬带踹,一副胳膊疼坏了的表情。身子一挺一挺的挣扎,向一旁的林嘉禾伸手求助。但凡心疼孩子的恐怕立刻就要忍不住伸手。

  一旁的老太太也心疼孙子的模样,嘴里不住帮腔:“哎呦我的大孙子哟!小兄弟你松松手,小孩子骨头软,可经不住你使劲按。”

  手上却没有接过孩子的意思,反而又对着嘉禾请托:“帮帮忙吧!这孩子亲你,女同志你费费心,给我看一会儿就好,他是个听话的,不会再闹腾的。”说着转身要走,

  林嘉禾眼睛一眯,见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把孩子赖给她,心里顿时生疑。她看惯了后世各种诈骗新闻和故事,尤其是在火车上,老人和小孩儿也不容小视。

  虽然没有把准脉,但许强既然主动拦人,或许是有什么发现。

  她狐疑的扫了一眼,索性接了强子的话茬,一脸羞涩又为难的咬了咬唇角,故意低头摸了摸吃饱后微凸的肚子才开口拒绝。隔着厚厚的棉衣,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这,我这正好是不方便的时候,男娃子力气大,不小心踹我一脚可怎么得了?您看,要不大娘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我兄弟手劲儿大,别把孩子勒坏了!”

  许强一听,顺势把手上挣扎个不停的皮小子往他奶奶怀里一塞,乐呵呵赔不是:“对对,我手劲儿大,别勒坏了!您找别人帮忙吧!”

  俩人一唱一和,配合的默契。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转身,宝贝孙子又被塞了回来。

  “这……”

  不等她继续说话,就有“看不过眼”的人仗义插嘴:“嘁!肚子才多大,俺咋没看出来?人家恁金贵的身子咋可能帮你看孩子!给俺吧!俺带孩子有经验,家里娃娃一大堆哩!”

  不是早上抢座位的泼辣女人是谁。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三两步跨过去,从老太太怀里抱起孩子,又颇瞧不起的朝着嘉禾方向甩了个眼风,冷哼出声:“哼!俺们家庭条件一般,吃不起肉菜,可俺晓得啥叫帮忙、啥叫雷锋精神。”

  东子坐在林嘉禾对面,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听到女人的怪话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句话没说,浑身的气势就惊的女人一哆嗦,酸话儿也不说了,人也老实了。

  周围人见状,纷纷开口劝和。

  “一点小事儿别生气!”

  “大兄弟快坐下,女人斗嘴皮子而已,心事好的。”

  “对对,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别置气……”

  也有替林嘉禾说话的。

  “小同志年纪轻,怀了身子不舒坦,谨慎点也是应该的,看这月份还不大,头三个月可要多多小心……”

  给两边说话的都有,但明显偏向帮忙看孩子的女人。

  林嘉禾小声劝东子坐下。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看向有所怀疑的老太太,对方尴尬片刻,不知说什么好。被抱着孙子的女人催了一句才讪讪的道了声谢,转身挤出车厢找厕所。

  嘉禾本着一片好心想提醒一声。

  “这出门在外的,谁跟谁也不熟,孩子可不好带,你多注意点吧!”

  没看出门道来,她也不好直说。

  女人却丁点儿话外音也没听懂,反而叨叨了声:“有啥不好带的,这不听话的很!”

  见冷厉起身的男人又坐下,周围帮自己说话的人也更多,女人抱着孩子又抖了起来,一会儿颠两下,一会儿轻拍哄两声,显示给人看自己有多会带孩子,刚才没说假话。

  那男孩儿也乖顺,被哄着窝在女人怀里,时不时扭扭头动来动去,却没再哭喊什么。

  车厢里哄哄闹闹的嘈杂声一直不断,周围人见没事也各自说话走动起来。

  嘉禾看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向旁边的许强打听:“刚刚那老太太什么来路?你看出什么了?”

  许强这人精明,刚刚明显是故意找茬儿推拒。

  “嫂子,还别说,我也没坐过几次火车,哪儿能一眼看出什么门道来。我就是感觉不对劲,周围婶子大姐也不少,她怎么就找上我们三……”许强用眼神示意自己和东子老张。

  三个人混的久了,不说凶神恶煞,至少看着不像什么老实和善的人。

  林嘉禾一想,也是!如果自己找人帮忙,也不会倾向于有三个壮汉的陌生男女,而是应该更偏向带着孩子的夫妻组合。带孩子的父母更容易心软,态度也更和善。

  “嘿嘿!我还好,天生面善。东子就不一样了,天天冷着个脸,街上小孩儿没有不怕他的。咱们出门在外,能小心还是要小心一点。”许强见她皱眉,故意拿兄弟玩笑开涮,话里话外透漏着闲事莫管的意思。琇書蛧

  嘉禾一默,想到自己一行的目的,更应该少给大家添麻烦,索性不再多想。

  被当面抹黑的东子懒得搭理某人的聒噪,吃饱喝足眯上眼准备休息。

  许强见状更是来劲儿,一溜小话不断,说他们兄弟里谁谁谁和他关系好,自己待人亲切,一帮兄弟没有不服的。东子就不行了,嘴硬话少,关系处的不行,但为人可靠,做事如何如何稳妥等等。

  林嘉禾听的出来,随着这次交集的加深,许强明显有意无意在给自己介绍沈明辉几个兄弟的情况。嘴上说的损,话里话外还是夸长处说情分。

  路上闲着也没意思,索性俩人一人抓了一把瓜子磕牙扯闲篇,说的也都是兄弟几人小时候的趣闻,就连沈明辉的童年糗事也没落下。

  等嘉禾反应过来不对劲,发觉时间有点太长了,那个老太太好像还没回来。

  再回头看抱孩子的女人。她怀里早没了人,自顾自的抓着靠背歇脚。

  正当她疑惑孩子去哪儿了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老张冷不丁的出声解释:“刚才那老太太隔老远招手,小孩儿自己跑过去了!”

  显然对方之前没出声,却一直关注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林嘉禾不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老张瞧着老实,难的有份儿眼观六路的细致和心思,沈明辉这几个兄弟还真是各有各的长处。

  许强就不说了,为人机灵,八面玲珑,嘴皮子尤其利索;东子看着闷,亲眼见过他动手的狠厉,嘉禾一点也不敢小瞧。

  如今又多了个老张,管中窥豹,也是个心思精巧有内秀的家伙。

  怪不得他能撑起这一摊子生意,别的不提,手下几员大将能扛事儿,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眼见着没事发生,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正要回头继续聊天,不妨到站的提示铃响起。

  “叮铃铃~”

  “叮铃铃……”

  铃声刺耳,极具穿透力。

  又到停靠站点了,是个不知名的小站,只有寥寥几人起身,拿行李,艰难的穿过人群障碍,排队下车。

  这时候女人不耐烦的给人让路后下意识的摸索了一下胸口,突然一愣,惊叫出声:“俺滴钱!俺滴钱没了!”

  本来在犯困的女人丈夫被惊醒,连忙追问怎么了,得知丢了钱,急忙去翻女人衣兜。这衣兜缝在棉衣胸口内侧,类似于男式上衣的暗兜,

  “先看看钱兜,看看钱兜有莫有漏口子,俺记得你把钱搁衣裳里头来着,会不会是掉出来了?”男人神色急切,心存侥幸,第一反应是不小心弄掉了。

  女人被提醒,也反应过来:“对对对,俺没多走动,掉了也是隔地上呢!”

  怀着这份期待,她立刻蹲下去摸索,座椅下,走道边,周围四五排座位全找了一遍也没有。

  周围旅客纷纷吆喝着帮忙,抬脚的抬脚,低头的低头,寻来寻去。找了好大功夫,只有满地的垃圾,哪里见着一毛钱的影子?

  “肯定能找着!肯定能找着!俺没乱走啊?咋可能没了呢?”女人眼睛发红,嗓音不自觉带出一丝哭腔,扔抱着希望低头寻找不肯放弃。

  女人丈夫气急,却不敢想这美事,事到还如今找不着,怕不是被人摸了吧?那指定找不到了。

  他扯住不死心还要继续摸索的女人吼道:“丢咧!丢咧!肯定是丢咧!不然还能咋滴?”

  说着心头火儿更大,狠狠推搡了女人一下。

  “俺就知道不该让你拿钱,你非要拿,看看!现在弄丢了吧!你个败家娘们……”说着扯住女人头发,还要动手。却被围上来的热心群众纷纷拦下。

  乘务人员也听到了动静,过来调解说和,得知有人丢钱连忙问具体的情况。

  “上车前俺才数过,口袋里有五块二和两张半斤的粮票,刚刚一摸,全没了!”女人连哭带叫,心疼的直拍大腿。

  乘务员又询问有没有可疑的情况发生,女人茫然回想,却没什么头绪。

  “什么时候丢的?俺哪儿记得,刚刚一摸身上就没了!挨千刀的玩意儿,俺的钱……”女人声音尖细,哭嚎的声音远远传来。

  “俺的钱啊!俺的粮票!这是俺们一个月的口粮啊!该死的贼孙,遭了瘟的玩意儿……”随后便是破口大骂,各种地方乡言俚语不断,听不懂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词。

  ……

  不远处,林嘉禾四人默默关注,一直小憩的东子也睁开了眼。

  许强突然开口:“八成是刚才的老太太弄鬼,借着照看孩子的功夫,让那臭小子摸了人的兜。”

  话说完却没解释。

  林嘉禾已经明了,旁观者清,毕竟之前就有所怀疑,如今大锤落下,显然那祖孙俩最有嫌疑。回顾记忆,那老太太头一个盯上的可是自己。

  再看一眼许强,对方眨眨眼也意识到了这点。

  “特娘的,敢情这老货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居然敢打老子的主意?”他爆了句粗口,倒也没觉得多生气。

  “这种烂事儿我们哥儿几个见多了!嫂子你放心,我们有防备,一路上白天我盯梢,晚上东子不睡,老张看情况换着班儿来,肯定没事!”

  见几人早有安排,嘉禾松了口气,虽然确信空间里的东西丢不了,可能够多一分安全也是好的。

  另一边丢钱的嘈杂声终于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附近车厢的人们也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钱票和行李。

  不一会儿,又冒出一个丢了钱的。乘务员两厢一对,很快发现了共同点——都被一个老太太拜托照看孩子。

  抽丝剥茧,动手的小偷自然藏不住,更何况里面也没什么高明手段。

  只是这时候再想找,已经没了一老一小的踪影。据有经验的老警员说这种惯犯一得手,一般立刻就会下车,换一辆列车继续。

  事情渐渐发酵,自然少不了议论,有的痛骂老太太不做人,利用孩子干这种缺德事儿。也有人质疑:“那小孩儿才四五岁吧?能知道什么,怎么看也不像惯犯呀?”

  许强听了哼笑一声,回过头跟自己人放马后炮:“我早就觉得那小子不对劲,人不大,劲儿不小,折腾起来和七八岁的差不多。看瘦的那样儿,还不知道是不是亲孙子呢!”

  林嘉禾心头“咯噔”一跳,如果不是亲的,那……,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只是现在已经于事无补。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的路上几人更加警惕,三个男人轮班补眠,保证一直有人清醒。

  丢钱的夫妻俩也得到了大家伙儿的帮衬,你一个馒头我一个窝头的,总不至于饿着。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见此情景,嘉禾感叹后也递过去两个馒头,夫妻俩连连道谢,少了争吵,也只是平凡朴实的老实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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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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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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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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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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