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兀响了一声。
童惜收回似乎在探索的视线,低头看起信息。
「童惜,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发信息,也是最后一次,很抱歉让你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远离他,他是疯子。」
发件人:阿玫。
童惜未回复,径直进了门。
听见关门声,隐在阴影处的身影才动了两下,走进了稀薄的光里。
那张被罩在帽兜下毫无记忆点的脸似乎也一并吞没了汹涌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才喃喃低语:“童惜……我的妹妹。”
芜看了好一会儿那扇绿色的防盗门,眼神逐渐放空,仿佛能透过这铁门看见他最想看见的人。
晨曦微漾,光的不知名因子落在暗绿色的门,也落在女孩玉白的指尖……
芜一惊,猛然清醒过来,忙又躲在阴暗处。
她应当没有看见我,芜心想。
可扎着马尾的绝美少女并不如他愿,她探出身子,那双如同被神明青睐的眸子毫不迟疑地看向他的方向。
“你还要躲着吗?”
他听见少女切冰碎玉的声音。
心中还有些侥幸,应该说的不是我吧?谁会注意到我呢?
童惜见前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知道人又躲起来了。
他的隐藏技术确实很厉害,似乎天生就是个影子,即使光明正大跟在别人身后,别人都不一定会发现他。
可对童惜来说,每天晚上回家路上的那几条尾巴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出来,那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窸窣声音,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忙不迭地走了出来。
……
“对不起!”男人似乎只会说这句话。
他低着头,下巴紧紧贴着胸口,明明是站在光里,却依然像一个模糊的影子。
感受到童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心中涌出害怕与绝望,这让他的腿都在忍不住颤抖。
他害怕童惜会讨厌他,恶心他,毕竟在童惜眼里他跟个变态跟踪狂有什么区别呢?
而童惜此时却并未露出他预想的厌恶,清冷的眼只是没有情绪地看着他,似乎是疑问道:“不要道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从阿玫受伤那天之后,她就发现了身后有个小尾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
风弦月和王叔每天晚上都会在她身后默默送她回17区,但他们全都没有发现暗处还有这样一个人。
芜不想告诉童惜实情,因为他不想打扰。
他的妹妹,应当有她自己的人生,那些扭曲的,黑暗的包袱让他自己来背负就行。
可他也不愿意对她说谎。
“芜,我叫芜,对不起,那天不应该偷你的手机……”ωωω.χΙυΜЬ.Cǒm
童惜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不过并不急,而是冷声转移话题:“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芜指尖微颤,心中一时间如鼓擂动,他疯狂地想逃避,却又有个声音诱惑着他——让妹妹记住自己的模样。
这简直让他难以抗拒。
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与那张璀璨明丽的面容对视。
童惜终于看见了芜完整的脸。
他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好看,习惯隐藏在黑暗里的脸白皙的近乎透明。
就连形状好看,如同弯弓的唇也是苍白晦暗的。
虽生得一副好颜色,却给人不详之感。
他似乎被童惜的眼神烫到了一般,又连忙低头将脸藏住。
“我,我不好看。”
“我似乎认得你,你是谁?”
怎么可能?妹妹被那个男人带走离开的时候才三岁,怎么还会记得他?
芜猛地抬起头。
“告诉我答案。”他看见童惜眼下那颗似乎能蛊惑人心一般的红色小痣,心念一动。
那些在他心里模糊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在妹妹还很小的时候,她脸上的红色小痣更小,小到若隐若现,除了全身心爱着她的芜,都没有人发现。
芜那时才四岁而已,却也能天生能理解不会说话的妹妹表达的意思。
那么,童惜能无时无刻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会觉得他熟悉,似乎也有迹可循。
那种血脉相连的战栗感让他手脚发麻。
他最终是狼狈离开的。
童惜看着他固执沉默的背影,关上了门。
……
芜转身离开时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他能感觉到童惜微弱的失望,可他还是头也不回,久违的苦涩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沿着下颚浸湿了衣领。
甚至阿杏自杀的那天,他都一滴眼泪未流,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心早就腐烂了,从里头流出恶臭的脓水,浸染了他全身。
爱,或被爱对他来说都是不必要存在的情绪,他曾经最爱的人是阿杏,可后来午夜梦回时只记得阿杏歇斯底里的发疯,以及落在他身上各种渗入骨髓的疼痛。
逐渐地他感受不到爱,也不再试图去爱谁,他的心里埋了一颗雷,随时能让他爆炸,这种痛苦愤怒时常折磨他,只有将怒火转移,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即使是搬去17区见到了小时候那样爱的妹妹,他心里竟然都没有太多正面情绪了。
他以为他只能这样了,却意外在那天下午,再次看见了童惜。
他习惯性低头与人擦肩而过,也习惯性想从人身上带走点什么,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是谁。
他做这样的事就跟呼吸一样简单,从没有人发现过,可那天意外被人按住了肩膀。
他惊异抬头,猝不及防看见了比晨曦还耀眼的人,仿佛无尽长夜里唯一的光热,不期然让他心里一角感受到久违的灼热。
陡然升起的血脉相连的震颤让他头脑发昏,毫无理由的,他就是知道,她是童惜。
爱意骤然回归,他察觉,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爱她。
正是因为爱她,才不会与她相认。
……
“所以,他是我的哥哥?”
渡口处的童惜也难得露出诧异之色。
要知道,她一生亲缘单薄,五岁之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那个妈妈并非她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至于那个爹,要还不如不要,而他们确实也早早出意外没了。
没想到还有个哥哥,她回忆自己那一世,确实没有这个哥哥的存在。
她想了两秒,无法得知答案,她便将之放在脑后。
她最担心的还是风弦月,绝对不希望风弦月重蹈覆辙,她不该在花一般的年华里那样凄惨凋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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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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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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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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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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