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来,候马夫干的甚是憋屈,同僚们的冷嘲热讽,老娘的殷殷相劝,街坊邻里的指指点点,都让五尺高的汉子弯了脊梁。想当年先祖是何等风光,灭了淮南王英布,老刘家的嫡系成了这里的天,谁看他们不是低头顺目,总觉得自己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现在倒好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
使劲的摁下铡刀,努力的将草捆铡碎,这是马匹的口粮。整个马军六百多匹马,只有三十个人负责照看,也就是说每人要照顾二十匹战马。从早忙到晚,弄的好了没人说啥,稍有不慎,斜眼瞪队率会拿鞭子抽人的。这小子似乎和侯勇有仇,每次打打的最狠的就是他。
山一样的草堆这辈子都铡不完,侯勇左右瞧了瞧见队率不在,伸直腰使劲晃了晃。让他这大个子干这种活计就是一种折磨,跪上一会就腰酸背疼。
“侯勇,你小子又偷懒?”队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提着鞭子,斜着眼睛看着侯勇。
侯勇一咬牙,将脊背的肌肉收紧,这样挨打的时候不那么疼。等了好半天竟然没有反应,侯勇觉得奇怪,慢慢的转过脑袋望了队率一眼。
队率冷笑一声:“你小子就是个贱骨头,不挨打是不是还觉得奇怪了,起来!”
侯勇没敢动,队率的声音又大了几分:“让你起来就起来,上将军找你,这一次不知道你又要去哪里?按理说这马房已经最差了,还能把你扔到什么地方去?伙夫?美死你,那地方这辈子不愁吃喝。”
侯勇咬着牙,慢慢起身,一双眼睛瞪着队率。他认定是这小子不知道又说了自己什么坏话,要不然张广昌怎么还能抓住自己的把柄。在马房侯勇已经心灰意冷,若不是家里的老娘还没有安顿,他早就撤了。堂堂男人在这里看人眼色,活的太憋屈。
“走吧!上将军还等着!”队率一挥手,倒背着双手摇头晃脑的走在前面。
张广昌的脸很黑,黑的像锅底。就因为上次苏任夸奖了侯勇两句,张广昌记在心里,凡是外人夸赞的人都不会老老实实当兵,这是张广昌的信念。在他手下就得听他的,那时侯勇竟然违背自己的命令,让张广昌丢脸,这也是原因之一。
在队率的带领下,侯勇向张广昌施礼。张广昌没说话,一直盯着侯勇,看的侯勇心里发毛,第一次看见张广昌这样的眼神,侯勇从都尉变成了校尉,第二次从校尉变成了军候,来来回回四次,侯勇现在喂马了。
“换身衣服跟我走!”张广昌的声音中带着冷漠。
“去哪?”
斜眼瞪队率立刻回头,将手里的鞭子高高举起:“大胆,没大没小的,竟然和上将军这样说话!”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侯勇的后背上。
侯勇没吭声,依然瞪着眼睛望着张广昌。张广昌瞪了队率一眼:“大王有令,封你为杨威将军,为使团护卫官,给你一百人,保护衡山国使者前往淮南国。”
队率还想再抽第二鞭子,这一次手臂举的更高,却再也落不下来。一转眼侯勇又从马夫变成了杨威将军、使团护卫官,单凭手下一百人,也是个军候级别,这是要升官的节奏呀。
“不去!”侯勇转过身,朝着马房而去。
张广昌一皱眉,斜眼瞪队率连忙冲出去,拉着侯勇的胳膊:“老候,你疯了,放着将军不当,却要做马夫?”
张广昌冷笑道:“这是苏任向大王求的,不想去正好,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就应该永远留在马房。”
侯勇站住了脚,猛然回头:“真是苏长史?”
“哼!人家已经不是长史了,现在是关内侯、光禄大夫、中郎将,又被大王封为谒者,无论在朝廷还是在衡山国都是官。”
侯勇哈哈大笑,撇着嘴望着张广昌:“烦劳上将军回去告诉大王,我这就收拾行装,去苏先生那里报到。”
张广昌紧咬牙关,恨不得现在就把侯勇干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人是苏任点名要的,若真被自己杀了,对苏任没法交代,若因为这个莽夫坏了衡山王的计划,他的罪过就大了。张广昌调转马头:“记住,你是衡山国的人,敢做对不起衡山国的事,我绝饶不了你!”
侯勇先回家,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告诉老娘。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自己也是将军,比起祖辈算是有了进步。老娘立刻跑去祖宗牌位前又是磕头又是上香。儿子有了出息,自然要告诉先祖,他们侯家总算要再度辉煌了,只要儿子这次事情办得好,压在一家人头上大半年的乌云或许就能散开。
特意翻出祖父穿过的盔甲,这还是太祖刘邦所赠。当年刘邦从沛县起兵入关的时候,侯勇的祖父第一个爬上函谷关城头,得到刘邦的赏赐。这么多年,候用一直没有机会穿祖父的铠甲,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苏任正与卫庆商议如何劝说淮南王,想了几种办法,推演的结果都不好。刘安铁定了谋反,绝不会冒冒失失的去长安,无论是从理还是德,都没办法说服刘安。威胁更不靠谱,强迫、掳走,恐怕他们都没法离开淮南国。
苏任深吸一口气:“一定有办法,凡是人都会有弱点,只是咱们还没找到而已。”
卫庆叹了口气:“不好找呀,前几次刘安称病,已经好久没有觐见了,缩在淮南国,从来就没离开过,刘安很谨慎。”
“不行的话,只能创造机会,说服不了就想个办法迫使刘安进长安。”
“不如让陛下宣召,或许……”
“什么理由?”
“没想好!”
“那就使劲想!”苏任说的口渴,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道:“刘安不是在修书吗?献书如何?”
卫庆想了想:“可以试试,但是也不好说。”
苏任摇头苦笑:“算了,咱们现在想的再多,到时候恐怕没一样能用的,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就有机会送到我们面前,让你派的人是否都进了淮南国?”
卫庆连忙点头:“及时雨带人已经去了,正在布置,先生从什么地方找的这些人,干这些事情很熟练。”
苏任一笑:“这个你就别管了,从今往后他们听你的。”
“啊!”
“啊什么?你可管好了,很多不能说的事情要靠他们,你就是影子首领。”
老贾在外面敲了几下门,便推门进来:“先生,门外来了个人,自称什么杨威将军,说要见你。”
“谁呀?你不认识?”
老贾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衡山国有什么杨威将军,对了,那人说认识先生,还说自己姓侯。”
“哈哈哈,原来是他,叫进来!”
侯勇全身披挂,腰悬长剑,龙行虎步进了翠香楼。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惊动了那些食客,一个个扭头望着侯勇纷纷猜测此人是谁?还穿的这么烧包,看身上的甲胄应该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衡山国在什么地方打仗呀!
老贾见苏任笑的大声,知道此人是苏任的客人就格外客气,恭恭敬敬的送到苏任房外。苏任和卫庆就站在台阶上,一眼就认出了侯勇。xiumb.com
苏任笑道:“大半年不见,当初的候都尉竟然成了侯将军,看来我没说错,侯将军真的前途无量。”
侯勇跪倒施礼,苏任连忙上前搀扶。侯勇叹了口气:“苏先生就别在挖苦我了,今日早上我还是马夫,这个将军做了不到三个时辰。”
“哦?此话怎讲?”
侯勇一笑:“罢了,不说了,先生让我做这个护卫官,我侯勇对天发誓,有我侯勇在先生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留下侯勇吃个便饭,卫庆侯勇自然认得,使团中的核心成员这就算聚齐了,只等朝廷旨意一到,便要奉命出使。出使也得有个理由,刘赐想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上次淮南国使团被张广昌连锅端了,这次出使的名目便是赔礼道歉。刘赐准备了很多礼物,足足装了五车,其中竟然有三个美女。
这一日,苏任还在睡觉,卫庆急匆匆跑进来,一把揭开苏任的被子:“先生,快,朝廷旨意到。”
迷迷糊糊的被人穿上衣服,迷迷糊糊的塞进马车,又迷迷糊糊的被带到衡山王宫。衡山王早已经准备好了供桌香案,千里迢迢而来的三名禁军将皇帝的圣旨请了出来。众人跪好,开始宣读。内容实际上都知道,无外乎同意衡山王的奏请,派苏任以衡山国使者的身份出使淮南国。
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刘赐舒了口气,连忙让人拿出金银赏赐。但那几名禁军却没接,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帛,双手捧着递到苏任面前:“苏大夫,此乃陛下亲笔书信,特意嘱咐我们让苏大夫看后即焚。”
苏任接过绢帛,轻轻展开,其他人自觉地闪到一旁。苏任将内容看完,放在蜡烛上点燃,只等最后一点烧成灰烬,苏任对那几名禁军道:“回去禀报陛下,苏任自当照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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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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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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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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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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