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一路上只有赛尔斯手上那盏灯亮着,裴乐只能勉强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望着那小小的光晕,裴乐的思绪很乱,不禁有些出神,一直回想着刚刚在岛上的那一幕。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赛尔斯派去的,应该不会真正伤害到楚逸,不过心里总归有些愧疚,心神也不太宁静。
等到了占星殿,裴乐才在赛尔斯的声音中回过了神。
占星殿的大殿中央只有一方小小的祭台,周围地面上遍布裴乐看不懂的符文文字,用金色的颜料泼墨一样洒上去,壮阔又惊人。
赛尔斯令裴乐躺上祭台,裴乐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恍惚间,又默默闭上了嘴。
一扭头,他看到了赛尔斯手中的银剑。
裴乐淡然的脸瞬间裂了。
……这么大把剑,赛尔斯真是认真的吗?
也不用麻个醉什么的?
随着赛尔斯轻声开始低吟咒文,裴乐来不及多想,只能缓缓闭上眼睛,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呼吸也像停止了一般越来越轻。
刚上大学时他也学过一些养生学,知道呼吸直接进入腹部丹田的话,可以慢慢减轻肺和胸的压力,从而使自己达到真正的全身心放松。
他放松了全身,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害怕接下来的仪式内容。
然而疼是不可能不疼的,系统都已经说了,它的仿真功能非常强大,绝对让人身临其境不可自拔。
明明是在室内,裴乐却好像能从自己闭着的眼里看到日月星辰,但月亮是火红的,像是变了异的太阳,明亮刺人,好像能将人吞没。
不计其数的蝙蝠成群的飞到了占星殿,像是扑拉拉惊起的黑色蝴蝶,他的耳朵里传来阵阵呜声,然而他想大声的喊,却发不出声,也无人应答。
裴乐也没想到过程会让人这么痛苦,他的身体像是冰冷的燃烧着,明明如坠冰窟,但是心却烧的发慌,就算他睁开眼睛,也已经看不清楚周围的真实景象,好像出现了凌乱的幻觉一般,眼前周山坍塌,金色和黑色的鸟□□叠飞出。
这种感觉裴乐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心里的意识都像长了毛,变了质,像是一柄利剑剖开了他的心脏,然后再到他的手,他的腿,最后是他的面庞和头颅,他能感觉到,他正在从身体里走出来。
所有异象重合,凝固,破碎,再清晰,裴乐身上腾起袅袅热气,浑身散发奇异的阴森。
哪怕后来他好像看到了破门而入的楚逸,但是眼前看见的却不是楚逸,而是漫天飞出的金黑的鸟,尖利的嘴啄进了他的头颅,而后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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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逸早已经发现了不对,在他逼退了第一波敌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圣泽斯教廷的人根本不在乎我,是我教宗之子的身份威胁了他们的地位,他们巴不得我死。”
紧急之下,楚逸想起了裴乐曾经说过的话。
圣泽斯的人一直都想利用血族除去碍事的教宗神子,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派骑士来救神子呢?
这些人,他们摆明就不是圣泽斯的人。
身体颠簸一下,楚逸放下了手中沾血的十字剑。
他望着眼前漆黑的天空,后颈一片冰冷的汗意。
想通以后的楚逸终于明白过来,他被骗了,就像现在他已经停止了攻击对面的敌人,这些人似乎也并不打算真的动手伤他。
这只能说明对方全都是他们家族的人,更准确的来说,全都是死灵占卜师的手下。
他被他们所有人,包括裴乐在内,被他们联合起来耍了。
掉在地上的蜡烛熄灭了,他抬眼看向了对面纷纷停住动作的傀儡人们,原本赤红的眼睛里映着夜色的漆黑,没有一丁点的光芒,也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他不明白为什么裴乐会骗他,难道他和赛尔斯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么?
楚逸的身影很高大,站在树林中像是扔了一道剪影在夜色中一样,“啪”的一声,他将十字剑扔在了地上,像是一道银色的流星划破夜色般。
满林子的傀儡人只能看见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很快,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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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过后,裴乐突然问系统:你主人清醒以后,会记得他在精神世界中的这些事么?
系统:不会的,他是被系统bug强行绑定进来的,原本真正应该体验小说的人是你。所以只有你会留有记忆,他并不会记得。
楚逸果然不顾一切的赶回来救他,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裴乐的意识早已经脱离了身体,像是一阵看不见的风一样,在半空中旁观着一切。
他的视线胶着在男人身上,眼睁睁看着男人打伤了赛尔斯,而赛尔斯身上的巫袍燃起了火,熊熊火光窜起,彻底照亮了楚逸一直阴郁苍白的脸。
男人的轮廓很深刻,侧脸完美,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有些颤抖。
大殿外有什么巫术被唤醒,五彩斑斓的光晕在天空炸开,像是流星染了色在四处坠落,坠进了古堡不可挣脱的黑暗里。
楚逸背对着光晕闪烁的符文,面对着闭着眼睛的裴乐,他赤红的眼睛渐渐褪去颜色,清亮的瞳孔里带上了符文的光芒。
他碰了碰裴乐的眼睛,但是却像碰到了钉子,不敢再继续触碰对方,而他的声音也依旧低沉好听,就像裴乐第一次听到时那样。
“看,你骗了我,我都不怪你。”
“你相信了吗,我喜欢你。”
“是真的。”
这一刻,裴□□明的心和那漫天斑斓闪耀的光芒一样,炸裂了。
仪式一旦开启便不能停止,赛尔斯擦了擦嘴角的血,符文遍布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机械的说:“殿下,你已经进入了巴克兰千杀阵图,如果不饮下神子的血,你只会白白送命。”
楚逸并不回应,赛尔斯冷冽的眼神微微一动,又道:“他已经死了,殿下再悲伤也只是无济于事。”
“希望殿下明白,为了卡帕凡尼家族的未来,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拥护新的亲王。”
“如果事到如今您还是不肯用他解除诅咒......”
“天就快亮了,殿下。”
楚逸披着长长的斗篷,在外时从不轻易取下。然而他就像没有听见其余任何声音一般,安静的脱下了披风,将一动不动的裴乐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今天是月圆之夜,月色极美的一个晚上。
这个夜晚十分短暂,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黎明似乎都提前来到了一样。等楚逸将裴乐从祭台上抱起来时,天空都已不再是沉沉的黑。
“殿下!”眼看着楚逸真的没有半点要吸裴乐血的意思,赛尔斯瞳孔怒瞋,刚想念咒语解除巫法,没想到楚逸快他一步,已经抬脚踏出了阵眼。
占星殿的气氛陡然剑拔弩张,外面的吸血鬼贵族们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赛尔斯设置了禁术隔离,里边只有他们三个。
楚逸缓慢的步伐就像踩在赛尔斯每寸神经上,大殿里鸦雀无声,他将法杖收起,愤怒的说:“你会后悔的,德古拉,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然而楚逸无动于衷,他的面庞从朝阳中浸出,像是重获了新生,终于,他走到了大殿门口,迎着冉冉升起的光芒,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赛尔斯在他挺拔的背影之后闭上双眼,片刻后,想象中楚逸被阳光伤害的情形却并没有出现。
这下就连楚逸本人也不由愣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见到了阳光却并没有被腐蚀?
他并没有吸裴乐的血,照理说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可是他现在又的的确确直面了阳光,而且并没受到一丝伤害。
楚逸抱着裴乐的身体站在占星殿门外,一层一层的阳光将他们两牢牢包围,远处阴暗角落里围观的吸血鬼贵族们全都惊呆了眼睛。
在他们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他们的德古拉亲王已经完全不再惧怕阳光,他就那么静静站着,阳光却无法伤害他一丝一毫。
“成功了!诅咒被成功解除了!”
不知道是谁高声欢呼了一声,如在梦中的贵族们被纷纷惊醒,苍白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卡帕凡尼家族得救了!”
“我们,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阳光了!”
来不及阻止,赛尔斯处理了大殿里的阵法,刚走出门外,却看见狂喜的贵族们脱掉了斗篷,一个接一个的往阳光里跑去。
赛尔斯面容大变,脱口大喊:“停下!”
“全部给我回来!诅咒并没有解除!”
然而并没有任何吸血鬼听进他的声音。
楚逸定定站了片刻,还未回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欢呼,不过他们还没高兴上半分钟,那些高亢的笑声骤然一变,却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吼。
他向身后看去,刚刚还跑得非常快的吸血鬼们一只接一只倒了下去,他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脸庞,他们的发丝,他们颜色各异的瞳孔里满满溢出来的绝望和恐惧。
随后又一一都化成了腐臭的尸水。
楚逸在这样凄惨的场景中深深怔住。
他的心脏被攥得越来越紧,像要冲破无形的禁锢,浑身血液都在四处乱闯。
恍惚间他成了盆发芽的兰花,沉重缓慢的呼吸着,脸庞上的血色也渐渐回来,滋润着他干涸的身躯。
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凄厉的吸血鬼们,楚逸喉头微动,回忆起裴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是一个人类呢?”
人类?
难道他......
他......
真的是一个人类?
不然为什么那些吸血鬼都被阳光杀了,他却还好好的?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内心这个大胆且荒诞的想法,楚逸冷静下来,他思考着,右手抱着裴乐,左手腾出来,缓缓的,掀开了盖住裴乐的斗篷。
他将自己的獠牙露了出来,下巴上的汗滴顺着裴乐脖颈上的肌肤滑落到衣领下。
安安静静的裴乐显得很乖,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虽然已经没有了呼吸,肌肤却依然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光泽,非常诱人。
楚逸按下心中的情绪,镇定过后,他的脸色好了一些,他将獠牙贴在裴乐的颈边,嘴唇碰到的地方触感很软。
贴在裴乐的颈边,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一股香味,像他卧室里的那些花一样,清爽又寡淡。
他试着刺破裴乐的肌肤,可是獠牙看上去虽然尖锐渗人,但却好像只是一个虚假的摆设一样,不管他怎么凝聚心神,都无法像一只正常的吸血鬼一样吸食人类的血。
他终于确定,他的猜测是对的。m.χIùmЬ.CǒM
他的确不是一只吸血鬼。
楚逸抬起眼睛,已经变成清黑色的眼睛深深凝望着怀里的人。
那么现在,更让他不解的便是裴乐的身份了。
想起之前裴乐说过他的名字叫乐乐,楚逸伸手抚摸着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的脸,阳光明媚,楚逸已经在强烈的光晕下看不清楚对方的整张五官了。
“乐乐,”他停顿了一下,竭尽全力的想要看清对方的脸,但却越看越模糊。
“你姓什么?”
“你到底是谁?”
他很急切,发了疯的想要质问怀里的人,可惜根本没有人会回答他。
“你是....”
是.........
裴乐吗?
在他脑海里想起这个名字的瞬间,漫天飞沙,所有景象都碎了。
整个世界失去所有声音,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像是从铺天盖地的沙漠里慢慢渗出来的清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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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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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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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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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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