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正对了没藏宝历的府宅,由于闹了疫症府宅内更是接二连三的有人故去,只见得一口接着一口的棺材往没藏宝历家里送着,整整一上午几乎未曾断绝。
“赵简你不要告诉我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抓人,结果你一个人在这儿坐了一上午。”
元仲辛皱着脸色而来,在赵简对面坐下,见赵简回过头来蒙着面纱,开口道:“主要是兴庆府我没你们混的熟,把我丢外面儿我就找不到路了。所以你们负责抓人,我负责想,想出什么我再告诉你们,咱们再合计。”
元仲辛不解问道:“那你想出什么来了?”
赵简指了指楼下,“没藏宝历家照这么死法,我觉得用不着等元昊抄家灭门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元仲辛眨了两下眼皮,瞬间笑言,“你这一上午没白坐着啊。那么多的棺材,你说他家到底多少人?”
赵简痴愣愣盯着楼下,说道:“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棺材管够,死多少人都不怕。”
元仲辛一笑,又道:“我昨晚在没藏讹庞府邸门口洒了些荧光粉,然后趁天黑跟着脚印,和王宽在西市河边把那个鬼祟之人抓了。”
赵简听此给了元仲辛一个“干的漂亮”的眼神,忽又觉得不对,忙问:“等等!——你刚刚说在哪儿抓的人?”
“河边啊。”
元仲辛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正欲喝下,却见赵简眉头微皱,忙拦下道:“别喝!”
那茶水到了元仲辛嘴边儿,赵简提点道:“西市都是疫病,小心染上。”
元仲辛放下手中清茶,点头道:“说的也是。”
赵简叹了一声,道:“那你回去抓紧时间把那个人审审。”
元仲辛站起身子,却不见赵简有跟随之意,问道:“你不跟我回去?”
“我再坐会儿。”
元仲辛愣了一下,点头道:“行,我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赵简看着元仲辛离去的背影,没再多做停留,反而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满了茶水儿,那茶水碧绿幽幽,满是清香。赵简用手指沿着杯口轻轻抚过,若有所思,却始终没有喝下……
赵简于那酒楼之中又坐半日,回去时已近夜色。入了门见得那厅中绑有一粗莽汉子,那人垂着头,也不说话,而七斋面色上皆是愁苦的模样,不知发生了什么。
元仲辛见得赵简归来,便递来一张油皮纸包,上头残留的白色毒粉还剩了些,“没藏讹庞手里头的人,名叫阿布都。而且你猜得不错,我在他身上搜到了这次疫病的来源。”
赵简拿过那包有毒药的油皮纸,没有再细看,问向元仲辛道:“你问出什么来了?”
元仲辛一时露出苦色,“什么都没问出来,只是见血封喉的毒丸我们就在他牙缝里抠出来三颗。”
赵简不禁诧异,“连你都问不出来?”
元仲辛略有挫败之感,当初在宋无论抓到是什么人,只要从他手里过,多多少少都能吐出点东西。
但是今日抓到这人不仅半个字都没有问出,反而如此和七斋僵持了一天。
赵简听闻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一张椅子在那人正对着的地方坐下,随即抬眼而看,不再多言。
衙内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说道:“事情很明显了,这些事情都是没藏讹庞干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让手下去下毒啊?还死了那么多人?”
薛映紧着问道:“疫病这件事情和没藏宝历有什么关系吗?”
众人一时愁眉不展,元仲辛看着赵简一如反常,问道:“赵简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简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垂了眼眸,便开口道:“他不仅是没藏讹庞的手下,也是米禽牧北手里的人。”
众人听闻不禁大惊,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王宽细心而道:“看起来你猜对了,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衙内圆了圆眼睛,问向赵简:“啊?你是怎么猜到的?”
赵简感叹而道:“能够让手里头的人忠心不二甘心赴死,我相信这世间也只有米禽牧北能够做得到,你们想想秦无涯是怎么死的……”
那阿布都听闻抬起了头,直视赵简问道:“您是夫人?”
赵简没有否认,“就当是吧。”
于是乎赵简又道:“你既然是没藏讹庞的手下,但是又和米禽牧北达成一致,说明没藏讹庞和米禽牧北已经联手,这次是想要除掉没藏宝历?”
衙内似乎跟上了思路,又问:“为什么不是除掉米禽牧北他爹呢?”
赵简垂头而言:“因为米禽牧北不傻,即便他恨毒了他的父亲,但是左右厢军兵权还在各自手上,元昊又没有下位,米禽牧北要是对付他爹,元昊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赵简抬头看向七斋,又继续解释道:“这一次,只能算作没藏宝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要借助暗自通辽的罪名把脏水往米禽牧北身上泼,却不想米禽牧北顺手推舟,被他反将一军……”
元仲辛见此便心知上午自己和赵简对上了思路,替赵简解释道:“没藏宝历手里的大量兵器是致命弱点,所以米禽牧北让这个人去西市水里投毒,造成疫病横肆,没藏宝历就此杀掉自己的家眷,买进大量棺材,借着疫病之势把兵器藏在棺材里,这样就谁也想不到棺材里面除了有尸体还有兵器,没藏宝历也可以趁乱再把兵器运出去。”
小景听闻惊得向后一仰,“天啊……原来……西市的疫病竟是人为……”
衙内亦是险些呛到一口苹果,“这法子真是谁也想不到,就是……太毒了吧!”
王宽一时疑心,问道:“你们去查过棺材了?”
“没有,但是赵简的确是这个意思。”元仲辛指了指赵简,说道。
赵简在座子上换了个姿势,看向正对之人,又是缓缓开口:“米禽牧北饱读诗书又精通诗文,我每天都能看他捧着一本书看,我相信那也不是白看的……当年党项族人李继迁归辽抗宋,用的就是把兵器藏在棺材里的法子,所以瞒过了大宋使臣,出逃附辽。米禽牧北能够想到这个方法,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阿布都不解问道:“既然夫人知晓将军所做,又为何来问我?”
七斋生生一惊,赵简所说之言看起来分毫不差……
“他所做的一切我没兴趣知道,抓你,是为了另一件事……”赵简没做多言,反而向前前倾了身子,一时狠绝,逼问道:“我问你,米禽牧北和这次大宋进献的《伎乐天女供奉图》,有什么关系?”
小景一时愣住,“赵姐姐是怀疑是米禽牧北烧了那幅图?”
赵简微微摇头,“不可能,他现在身上通辽的脏水还没有彻底甩干净,即便他能挑起战事元昊也不会让他带兵,反而便宜了对手,他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元仲辛亦是不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所以要问他了。”赵简重新看向面前之人,又道:“你也看见了,米禽牧北即便不告诉我,我也能够猜出来。”
那阿布都连连否认:“夫人,将军未曾交代我有关图画之事!”
赵简敛了面色上所有情绪,一字一句,声声而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一旦我从米禽牧北口中得知一切,知道你在骗我,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回将军府去问!”
“好!”赵简痛快站起,拔剑出鞘,惊人的气势直骇了众人,直死盯了那人道:“那我就先杀了你,我再去问米禽牧北!”
话音而落剑已落下,薛映来不及阻拦那人脖上已被赵简划出浅浅血痕。
赵简此番不过为试探,见得如此不禁略微皱眉,收剑入鞘之后并没有回将军府,反而随意和众人交待几句,便上了楼。
七斋一时面面而觑,许是刚才赵简的一番举动着实吓到了众人,似是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简。
薛映不禁小声嘟囔道:“我觉得斋长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赵姐姐好像很了解米禽牧北的样子?”
原本只是小景的无心之言,却见元仲辛黑了黑面色,王宽心中一时唉叹,柔声道:“小景,你该睡了,我送你回房。”
“哦,好。”
小景被王宽送上了楼,入门只见赵简拿了支竹签子挑了两下蜡烛,屋内一时亮堂,赵简笑问:“回来了?你要是困就先睡吧。”
小景应了句“好”,却没有上床,只从桌上拿了本医书认真看了起来,边看边低声道:“三寸……三寸……腋下三寸……”
赵简见小景一副死读书的模样,不禁好奇而问:“小景你在看什么?”
小景顺着坐在赵简面前,说道:“我在看医书啊,薛映的腿伤还没好彻底,我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什么法子。”
赵简看了一眼那书名,也没见到过,“这是什么医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景笑得眉眼弯弯,说道:“这是王大哥给我找的,说都是偏门,可能会有一天用到。”
原来是王宽,怨不得。
赵简心明点了点头,又见小景认真起来,看那医书上所写又比划道:“腋下三寸……不足致命……三寸?……三寸大概……”
赵简见那“三寸”实在不太准确,纠正道:“一寸有这么长,三寸大概这么长。”
小景跟着点头,“那腋下三寸……”
赵简看小景已经快把那位置比到了肚子上,于是戳了戳小景的腋下,笑道:“在这里。”
“哦明白了!”
赵简轻松一笑,见小景看得认真便也没再理会,转头默默看了那忽明忽暗的蜡烛,一时间又不自觉陷入沉思。
米禽牧北想要整垮没藏宝历是他的目的,可当真只有那么简单吗?重要的是没移氏至今也不肯跳舞,眼见野利皇后寿辰在即……以及,到现在为止米禽牧北并没有找来,赵简心知他不会任由自己一人在外,若是这样,只能说自己,又或是七斋再被他利用着……
赵简细细思索,恍惚间忽见小景放下了手头的医书,满是好奇望着自己,听她怯生生唤道:“赵姐姐……”www.xiumb.com
赵简一时心软,问道:“怎么了?”
小景瞒不住心思,依然是小声问道:“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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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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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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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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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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