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她曾经想要经历却无法看到的,三日之后,赵简随米禽牧北动身回了将军府,临别时回首而望,雄浑苍茫。
“若娘子喜欢,随时可以再来。”
赵简转头看向米禽牧北,随即却是自嘲般的一笑,喜欢也好,留恋也罢,可终归不是自己的家国。
回至将军府时已是傍晚,简单的收拾了明日出游的行李赵简便入了浅眠。
清晨之际米禽牧北调动禁军一路从兴庆府腹地浩浩荡荡往高台寺而去。
一路之上山遥壮阔,碧色万顷,沃野之上苍翠欲滴,赵简与米禽牧北随行于队伍中打了头阵,其后令宁哥与没移氏共坐一辆马车。
高台寺路途之遥,太子祈福又是大事,声势浩大极为壮观,这队伍走走停停,行进半日也没有走上许多。
赵简垂首骑着马匹和米禽牧北齐头并进,煞是安静,同样的,米禽牧北一路走在身边也没有听他开口多说一句。
她与米禽牧北理应于此,各怀心事,各有算计,永远都不可能做那个同路人罢了。
“你长得真好看。”
巧笑似银铃的声音赫然出现在耳畔,赵简转头看她,没移氏一身素白笑意盈盈,灵巧动人,极美的模样倒让赵简想起来另一个女孩子,也是会经常笑着,然后开口糯唤“赵姐姐”。
赵简看那没移氏向自己这边投来笑意的眼光,便回头看向那米禽牧北,刚刚没移氏夸着“好看”,想来便是说米禽牧北,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细眉弯弯,侧颜锋挺,不开口之时有时更是一个眼神便是不怒而威。
只是,准太子妃说年轻将军长得好看是不是不太对?赵简发现自己认真不起来?……
“哈哈哈我没有在说米禽将军,我说的是你,赵简。”
“啊?我……”赵简回过头去看向没移氏,见她笑得正欢,歪头看着自己满眼笑意。
没移氏往前驱了两下马匹,与赵简齐头,依然歪头问道:“你长得那么美,你为什么不笑?米禽将军也肯定喜欢看你笑的。”
“我……”赵简一时语塞,没移氏是准太子妃,又与自己不大相熟,一时竟无法搭言。
“我刚刚看你一直在低着头,好像在想事情?想的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赵简否认而道:“我没有在想事情……”
没移氏依然不休说道:“可你低着头就是在想事情啊。”
“……好,我在想事情。”
“那你告诉我你想的什么事情。”
赵简提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实在没了法子,只赶忙转了话题问道:“……没移姑娘,您在马车里好好的怎么出来了?”
没移氏笑道:“马车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赵简微微点头,于是又没了话语,垂头继续驾着马儿一路行进。
没移氏又是歪头不解,看着赵简一路无话也没有笑容,不禁问向米禽牧北道:“米禽将军,我们党项女儿个个开朗伶俐,我没想到你喜欢这么闷闷的姑娘啊。”
米禽牧北略有低头,甚是礼道:“没移姑娘,我家娘子只是心事繁多。”
赵简看向米禽牧北,一时呆愣,但听那没移氏又道:“赵简,我们去的高台寺十分灵验,你有什么心情去和佛陀说,他一定会保佑你的!”
赵简没有回应,依然是点了点头。
“不过赵简,你闷我也喜欢你,如果你是男儿身我一定下嫁给你!”那没移氏话音刚落便扬鞭离去,独留笑语阵阵。
赵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是被一个姑娘调戏了吗?”
米禽牧北亦是禁不住,爽朗一笑,道:“想不到娘子也有遇上对手的那天,没移氏心性单纯,想来你拿她也没辙。”
赵简呆了呆神色,如米禽牧北所说,自己的确拿这样的女子没辙。
车马停在一处水清草绿、湖光水色之处歇脚,互送的禁卫列开两路,赵简便同米禽牧北立在远处将令宁哥与没移氏守在了所见之处。
一路过于平静让赵简心有不安,如果不是自己猜错,前些时日自己偶然在米禽牧北书房下听得的“保护太子”之言便与这次祈福有关。只是这一路警惕过于安宁,这样反倒让赵简越来越心绪不宁。
“都已经出来了,怎么不放轻松些?”脚下绿草成茵,身旁水波潋滟,米禽牧北开口而道。
赵简抬眼看他,不免道:“放轻松?这可不像是你米禽牧北说出来的话。”
米禽牧北缓缓开口,“主要是景美,人也美,情不自禁。”
赵简看着面前的男子目光中七分认真三分戏谑,呼之欲出的占据欲望显露无疑,仅仅是这样被他这样盯着,赵简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从头到脚被调戏的人。
赵简躲避开米禽牧北的目光,又见没移氏笑意跑来,手上拿了两个刚刚编织成形的花环。
“赵简!送给你。”
没移氏将那花环扣在赵简头上,笑了笑便去寻了令宁哥。赵简又是愣住,听得米禽牧北说道:“没移氏是没移皆山的女儿,与太子佳偶天成,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上元佳节。”
赵简一紧眉头,“没移皆山?有什么来头?”
米禽牧北摇头道:“没有,不过是普通朝臣。”
赵简一时警觉,不免道:“普通朝臣?你会允许一个普通朝臣之女嫁予令宁哥?你到底有什么谋算?”
赵简就那样死盯着米禽牧北,想要看清他的打算但却好像永远无法猜透。
“娘子,你看。”
米禽牧北轻笑而道,赵简被他打乱思路顺着他的目光寻去,只见得那没移氏把刚刚编好的花环同样的戴在了令宁哥脑袋上,然后,令宁哥低头,将一个吻落在了没移氏脸侧。
赵简倒抽气息,双脸通红得急忙转过身来,见米禽牧北依然看得认真,不免也把他拽了过来,“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
“非礼勿视?娘子从小浸在礼教世俗之中,早已无法挣脱。我们党项儿女从不矜持,在感情上向来都是你许我三分,我便回你三分。若你退让三分,那我连那半分之情也不要了。”
赵简一时发愣,恍惚间却是想起曾经那些像是早已远去的过往来。自己做过许多努力,迷茫过、惆怅过、患得患失过,最后经历了生死才从元仲辛那里得到了那个镯子。
而在此之前米禽牧北突然出现,张口闭口“娘子娘子”这样唤着,赵简承认最初之时是厌烦是莫名其妙,可是后来自己似乎也没再阻拦过米禽牧北唤自己娘子。
或许真如米禽牧北所言,感情之中总要有人迈出主动的那步,而对面之人若是退却,那再走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简眸间之色微微闪动,痴愣愣望着米禽牧北一时出了神,恍惚一笑,竟有几分自嘲道,若是这个道理她能早些明白,或许自己真的会嫁到这西夏来做这将军夫人吧,“米禽牧北,我发现……你似乎看得比我通透许多。”
“娘子,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赵简笑了笑,没有说话,抬眼间见得男人神色认真,竟是说道:“没移氏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的确喜欢看你展颜而笑。”
米禽牧北神色灼灼又言之凿凿,赵简一时脸颊发热,忙躲避开来,转身离去。
高台寺以凤凰之状建造,建于那三丈之高的石台之上故得此名。攀登而上,这里山河伟观,举目可尽。俯瞰而览更有大湖千顷,山光水色,一望豁然。
赵简随那米禽牧北入了那香雾缭绕的大殿之中,金身而塑的佛像足有丈余,半阖双目,右手无畏,左手与愿,无上庄严。
“赵简,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和佛陀去说,他们会保佑你的。”没移氏蹦蹦跳跳,抬手便拉了赵简的手笑道。
赵简经过一天与她相与也知晓了性子,便道:“没移姑娘不是说要许愿吗?还不许吗?”
“哦对对对!”娇俏的女子极力仰望,将最美好的心意告知于佛,然后虔诚下拜、起身、再下拜……
赵简仰头看向那香火之上的慈眉善目,若真有愿望,恐怕是祈求世间再无战争,她永远是赵简吧……
赵简出了大殿沉吸气息,冷静得让自己摒去了刚刚与米禽牧北的对话,来至那没移氏身旁,见她固执得将自己的许愿笺往千年古树上抛,便道:“我帮你吧。”
没移氏笑着点头,“好啊!”
赵简点头见过那红纸信笺,趁着没移氏不注意便偷偷将她的愿望拿了下来,替换上了自己与七斋的联系方式。
那许愿笺被赵简一下便抛掷了最高处,没移氏欢呼笑道:“好高啊,谢谢你。我的愿望佛陀一定会看见的!”
赵简微微回礼,随了那没移氏便来至了山林之间。
赵简变成了保护没移氏之人,一路走来没有米禽牧北和令宁哥更好说话,从米禽牧北口中套不出来的或许能从没移氏口中套出,“没移姑娘,你和太子看起来感情很好。”
没移氏转过身子,开口笑道:“太子待我是极好的,今生能够相识太子,是我的幸运。”
赵简浅笑而道:“那你和太子是如何相识的?”
“就是前年时候宫中宴饮,我进宫献舞,便被太子选中了。”m.xiumb.com
赵简歪头而问:“没有其他原因?”
“没有啊。”
赵简一时怔住,若是这样果真如米禽牧北所说没移家族并不牵扯此次争斗其中?可依着米禽牧北的性格,却又不可能……
还有那个曾经第一次就把自己算计进圈套的阴毒太子,当真会如此纯粹?
赵简试探性又问:“没移姑娘,你被选中为太子妃,就不怕吗?”
此次轮到没移氏歪头,“为什么要怕?”
“太子身份不一般,将来或许更会身居高位。杀伐决断只在一念之间,跟着这样的人,你……”
“赵简,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没移氏走过牵过赵简的手,笑道:“赵简,你能这样说一定是你经历过什么,可是一个人若真心待你,是不会向你露出獠牙和利爪的,他只会把最温柔的一面给你。”
赵简一时被说的云里雾里,又听那没移氏道:“你不觉得米禽将军就是这样待你的吗?……据说米禽将军为人十分可怕,可我今天看见米禽将军对你极温柔。他待你好,你没有发觉吗?”
赵简一时愣住,反应许久才想起自己是来套话的,为何又聊起了米禽牧北?此时她并不关心米禽牧北怎样,只想知道他的目的为何。正待询问,赵简忽听耳边有箭矢擦过之声。
“趴下!”赵简一声大呵,抬手便将没移氏推到在地,再抬眼时一支羽箭正插入树心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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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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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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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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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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