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薛岳看着张天海满脸严肃地说道。
其实,说实话,张天海看着薛岳那张严肃的脸,确实有些说不出来,但他咬了咬牙,说道:“请恕卑职直言,如果新墙河防线和汨罗江防线被突破了,我们还有守住长沙的可能吗?”
话很难听,可是却很在理。
新墙河防线是长沙的第一道防线,汨罗江防线是第二道防线,最后的防线是距离长沙城三公里外的新河防线。
如果非要拿这几道防线做一个比喻的话,新墙河防线是连衣裙,汨罗江防线是保护裤,新河防线则是内裤了——当敌人已经扒得你只剩一条内裤了,守住的几率还会有多大?这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了。
“确实,你说得很有道理,现在长沙警备第一团已经在构建新河防线。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没有?”薛岳盯着张天海的那张脸说道,看上去十分严肃认真。
“报告长官,卑职认为,现在谈看法,仍为时过早。防线是肯定要建好的,构筑好的,虽然说,意义不大,但绝对可以延缓一定的时间。”张天海如实回答道,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
原本以为薛长官会不高兴,想不到薛长官点点头,说道:“不错,新河防线的意义就在于延缓时间,这段时间,甚至让我们可以做好长沙阻击战和长沙守卫战的准备。”
“确实,新河防线的意义也就仅此而已。但就卑职看来,长沙已不可死守,如若死守,一定会造成如同当初南京之困局。届时,长沙之守军可徐徐后撤,再从江西、湖北等地伺机发起大反攻,从后方抽空敌军之守卫力量,如果日军主力回援,我们再夺回长沙。”张天海分析道。
“既然都是为了要杀伤日军而布局,为何我们不在长沙抵抗一阵子呢?”薛岳饶有兴致地问道,在他看来,张天海这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总能说出一些令人感到意外的话,这些话甚至是一些参谋部的参谋都不敢说出来的话。
“卑职有理由相信,薛长官是想打胜仗的人,而不是想打败仗的人,对吧?咱们的长沙城,要是放守军在这里,绝对不到一天就得崩溃。”张天海十分自信地说道。xǐυmь.℃òm
“不到一天就崩溃?你怎么那么有信心?”薛岳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他甚至边脱下自己的白手套边等待着张天海的回答。
只见张天海自信满满地说道:“对,绝对不到一天就崩溃!与其如此浪费兵员,不如将这部分兵力放在反攻之上,好歹也能多杀敌,不是么?至于长官要问卑职的信心从何而来,是因为卑职参加过南京保卫战,南京城里的那股绝望,没有经历过那一战的人是不会懂的……”
越是说到后面,张天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微微颤动了,那一刻,仿佛就会到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头的时光……
那时,寒风袭人,冰冷的风从长江江面吹来,仿佛在告诉世人,日军的屠刀就要挥来。
南京城内,炮火连天,一阵又一阵的炮火,从城外打进来,紫金山阵地已经失守了,南京已城破!
那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头到脚,将张天海洗袭了个遍,正是因为他知道那种绝望,所以他才能明白孤立无援是什么感受,那是毫无生还希望的绝望!
听到张天海话中的颤动,薛岳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他对张天海说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去吧!你带领着警卫第一团和警卫第二团去吧!我任命你为战区警卫部队前敌总指挥,即日起,北进新墙河。但我要告诉你,现在战区警卫部队的长官仍是我薛伯陵,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如果遭遇重大事项,你必须预先向我报告,不得越权!”
“是,长官!”张天海立正敬礼道,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但如果是狗日的小日本和我们进行遭遇战了呢?”
“到时再说,事急从权,你可以先行处理,但事后必须要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薛岳沉声说道。
“谢长官!”张天海满脸喜色地敬了一个军礼,他很清楚,这个所谓的“战区警卫部队前敌总指挥”,其实是一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虚衔,甚至是临时岗位,属于战役结束了就别吊销了的那种,但是这位置有权啊,战区警卫部队的临时指挥权啊……
可别小看“临时”这两个字,关键时候可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了。
“嗯,记住,采取任何大规模行动前,你必须要向我汇报!”薛岳再次叮嘱了一次,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不是说薛岳是个狠人,狠到什么事儿都可以放权的那种,而是他清楚,这支部队名义上的指挥官必须是自己,这样张天海才能去取得更大战果,而且他要在行动大方向上掌握住这支精锐部队的行踪,可不能任由张天海胡来。
不错,在薛岳看来,第九战区的警卫部队乃是国军之中的精华所在,放他们去新墙河南岸,是希望他们给日军找麻烦的,而不是说要拿给张天海胡搞一通的——薛岳也绝对相信,如果他放任张天海胡来的话,要是第九战区警卫部队的这两个主力团尽墨在新墙河北岸的话,那他薛伯陵一样也逃不了责任的。
没错,由于第九战区警卫第一团所部打出来的名声实在是太过响亮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和后来的解放战争时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差不多了,如果这样一支部队在前线被日军全歼的话,对于士气的打击将会是非常大!
也正是因为警卫第一团的特殊性,所以薛岳才要管住张天海,不让他胡来。
但这战区警卫第一团的战斗力又是国军之中十分罕见的强悍,武器装备又十分精良,再加上有张天海这员奇将,战斗力方面几乎可以比得上战前的教导总队了,只是在兵员素质上稍逊一筹罢了,所以薛岳又有点心痒痒,他希望这支部队再在前线建立奇功!
正是这重重奇怪又矛盾的心态,使得薛岳才做出这等决定——这一次,他想拼一次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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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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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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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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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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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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