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偏殿这一处最能找到辩机的地方,连音一下子倒没了头绪,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在寺里转了又转,直到她终于正面遇上做完的辩机。
辩机也等了她有些日子,而今终于是见她来了,都不用连音搭话,他倒是先开了口:“再见小施主真是有缘,不知小施主可有时间,贫僧有些疑惑想与小施主解一解。”
他这话正中她的下怀,连音自然是点头说有。
辩机摆出请的手势,引她去了如今他新辟出的译经地点。
地点是地点,不过内里的摆设与偏殿里的摆设倒是如出一辙,就不知道是寺里统一的风格,还是辩机个人的风格。
辩机招待了连音一盏茶,随后才与她面对面而坐,又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既是打量,也是为合适的话语寻求组织的时间,待到他终于定妥了合适的话语后,他才止住了对她的打量,改而问道:“小施主早前对贫僧说的话,真不是在诓贫僧的?”
虽然他已经左右反复思量过许多,但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也没个前例来压一压,他只能慎之再慎。
连音原本垂着眸子在看那盏阳羡茶水,心里头正在想着上次吃他的茶时总觉得时日不远,可再细细一算来,倒也有一月半余的间隔了。当下听闻了他的问题,她撩起眼皮,看向了他,面上似笑非笑着。
辩机提了问倒也不急她的回答,两人对视了几眼后,连音才回答辩机刚才的提问:“只要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的,我同辩机师傅说过的话也就是真的。”
这个回答自然又是让辩机略有错愕,只能说她的回答太过精妙,但还是让他有些不放心。
连音也看出了辩机仍是半信半疑的状态,想了想后,干脆将前几次替高阳跑腿时候的情况拿出来与他对质了一番,随着她说的内容越发多后,辩机这才真正的信了面前这个穿着锦衣、一脸稚嫩、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真的就是之前一头磕死在他偏殿门柱上的小婢女。
一直注意着辩机的连音在见到辩机的一双眉由微蹙慢慢抚平后,便知道辩机终于是信了她。
辩机在将连音死而复生的事情全数消化以后,又静默了小半刻,随即才似关切又似闲聊的问她:“如今在鲁国公府过的如何?对于你这情况,鲁国公府的人可有知晓?”
连音笑:“除了辩机师傅外,我怎么还敢告诉其他人。”
辩机听着,点了头,跟着道:“此事兹事体大,小施主确实该要守口如瓶,万万不能让人瞧出异样来。”
这番话在连音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唯一让连音挑眉的是,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辩机的口里说出来的。他这么说,可不就是代表这秘密到他那里就该打住了。只能是她知和他知的秘密。
辩机怕自己这话上不了连音的心,又进一步说:“这是佛祖体恤施主,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哪怕是为了佛祖的体恤,施主也该小心谨慎,万不要辜负了佛祖的好生之德。”
连音瞧着他,微微歪了歪头,有点儿想笑,但好在是忍住了。
她会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辩机,全因为他遵守了她离开前随口一句的多念几遍往生经所致。
正如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挖空了心思要来弘福寺,只为了来见一见辩机,看看他有没有好好的活着,是不是还没踏上被腰斩的命运的那条路。
能瞧见这样安好的他,她便也就放心了。
至少面前这个人还是安好的。
连音一时想的有点多,倒是有点感谢起乔岩又将她塞回来。
她上回选择在辩机、高阳和房遗爱的面前磕死,所抱的目的也是为了膈应一下辩机和高阳。
当时想的是,不管辩机与高阳之间如何,后世对辩机于佛学之上的肯定从不否定,那便说明辩机心中仍是怀有佛门本性的,若有这么一个人受了他的累,死在他面前,不管如何,总会让他良心不安。
哪怕没有那么多的良心不安,可一个人那么死在面前,总也能让他记上几分。或许之后当他再与高阳相处在一起时,能少许减淡些他被爱冲昏头的情绪。
不过那些都是连音走投无路后的对策,如今既然再回来,她仍打算好好盯着辩机,不希望他与高阳能走到一起。
辩机看她瞧着自己,但眼神里并没个焦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没打搅她,给自己沏了盏茶,淡看着顺着茶水袅袅浮出的一缕薄烟。
透过那一缕薄烟再看眼前事物,尽是朦胧意。
连音想了一通后,终是回过神来,慢半拍的接了辩机的上一句话:“多谢辩机师傅的提点,我一定会小心谨慎。”
顿了一会儿后,禁不住的又说:“不过我听说,辩机师傅因为我得了些不好的名声。”这个事情一直被萧大娘拿来说,到现在还不忘记,连音想了想,辩机这一茬是受她的累,她应该同他说声抱歉的。m.xiumb.com
话还没等连音说完,辩机抬头,浑不在意的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施主不必在意。”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样,也未必不好。”话间意寓不明,辩机微微动了动嘴角。
连音知道名仕多爱惜自己的名声,也能理解洒脱之士的不在意,不过这些搁在辩机这么一个佛门中人身上,她却有点儿觉得不太好。毕竟,他的恶僧名号已经得过一回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回。
虽然连音不确定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有用处,但她想着她该是试着去肃一肃坊间的传闻了。
连音与辩机饮了两盏茶,饮茶间的话题大多都围绕着鲁国公府进行,也大多是辩机在问连音对于鲁国公府的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与提点之间,突显出的全是辩机的关心之意。
等到灌满了一肚子的茶水后,连音才终于起身道别。
离别前,连音不禁问他:“往后我若是时常来叨唠辩机师傅,辩机师傅会不会嫌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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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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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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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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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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