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捧着荷包许久,倏地一把将荷包揣回了怀中。尔后随意躺倒,闭眼睡下。
就此揭过。
乌云峡,大船。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公子玄站在窗前,亦盯着风雪。
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忽然深邃了双目。
满船的人都歇下了,甚至沐倾城应该也歇下了,但他却还没有睡意。他盯着窗外的飞雪,勾唇一笑,不愿再看,转身走到了床前。
坐倒在床榻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略微僵硬的双腿,叹息一声。
忽想起那个剑眉飞扬的王七爷,想起那人一身雪白步入船中,如明珠一般耀了满室光华,眼中难得黯了一黯。
王七爷不是皇家贵胄,可满身的匪气却比皇室更潇洒不羁。
一介江匪,有此修为,实在难得。
良久,他眼波一晃,涩然一笑,“子御,你可不能输给了他。”
像是重获了新生的力量一般,他挺直了腰背,黯淡的眼中重又发出了光芒笑意,扬声,“琪璎。”
琪璎就在门外,闻言推门进来,“公子?”
他点点头,“去将外头桌上的象棋取来,我想要研究一二。”
“公子,天就快亮了,您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奴看风雪好像小了些,天明咱们可能就要出发了。”琪璎是衷心的丫鬟,说出的话自然也很衷心。
他却淡淡一笑,“我没有睡意,就是躺下也睡不着,去吧。”
琪璎神色不乐,到底只恹恹出门,将那棋子和棋盘统统取来,仔细帮他铺好,瞧着他一个人执两种棋子独自下棋,不由得出声,“公子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可惜奴琴棋书画都不懂,若是玉瑶还在……”
说着说着,言语中竟有了伤感。
他目光一闪,抬起头来,“日后,休要再提玉瑶的名字。”
琪璎一怔,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奴错了,奴下次再也不提了。”
他颔首,压下右手中的兵,“忘了那个人吧。”
江上风雪说停就停,倾城睁开眼,窗外正是朗朗晴天。一轮鲜红的太阳挂在天际线上,让人心情大好。
连江风也是暖的。
春日果然来了。
收拾妥当出门,大船早已平稳出了岸边,江上烟波浩淼,风景俱佳。沿途翠木起伏,高高低低的山峦披着雪白的纱衣,像是有了灵气。
琪璎推着公子玄站在甲板上,见了她,齐齐温和看来。
她一笑,走了近前,公子玄道:“你的手好些了吗?”
一怔,早忘了他昨日交代的话,她不好意思开口,“我竟忘了要让玉娇服侍一下我,到底还是粘了生水。”
对面,公子玄的眼中生了担心,“那就赶紧换了伤药,若是一个不小心毁了手,可是得不偿失。”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重要,但看他如此在意,只好笑笑,“也好。”
说着话,蒋玉娇从舱中走出来,嗔怪一声,“今晨便听琪璎说了你的伤口,怎么还不肯叫我伺候,若是没了手,可再休想嫁出去了。”
船上几人都笑起来,倾城脸色一红,“胡说什么?”
她这般年轻,怎么就愁了嫁了,也只有蒋玉娇日日跟着她,是她最贴心的人,所以才敢编排她的是非。ωωω.χΙυΜЬ.Cǒm
众人回去,蒋玉娇忙为她包扎伤口。
但见伤口有些深,一双眼就要落下泪来,“七爷也真个是狠心的东西,往日里总要护着你的,昨夜怎么就偏要跟你过不去?”
分水刺锋利,被她一把握在手中,伤了她的手指委实没什么奇怪的。蒋玉娇伤心红眼,一个劲埋怨七爷,“定是他昨夜输给公子玄,心里不痛快,只好拿你撒气。”
那时候夜太深,两个丫鬟都睡下了,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其实,七爷并没输。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跟蒋玉娇言明,只好安慰,“七爷不是故意的,我这手也没什么大碍。”
蒋玉娇抬眼,“果然?”
她便点点头,既是安稳蒋玉娇的心,也是安稳公子玄的心。
她都如此为王七爷开脱,旁人总不好找责备。况且,谁不知道七爷跟她的关系最铁,这伤也不会是这个翻脸的凭据。
众人都不再提说这事儿,只将那一夜的情况烂在了肚子里。
大船前行,一路畅通,未曾遇到半点危险。战乱之中,早听说江上有江匪,山上有山匪,来往商旅百姓都不太平。可他们一路去,竟是半个匪徒也没遇到。
路途畅通,委实幸运。
纵然是打尖吃饭,那些个客栈的老板,也教别家亲热,殷勤周到,童叟无欺。
眼瞧着近了荆州,倾城站在甲板上,笑了笑,“天气真是要暖和了,你看江水泛绿,水鸥都出来觅食了。”
公子玄颔首,“是的。”
此刻的他,站在她身旁,并未坐轮椅。一路来,她一直为他治疗寒毒,果然没有白花心思。两个人并肩站在一处,他个子高。,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画面太美,引得站在身后的蒋玉娇笑嘻嘻出声,“公子病好了,咱们姑娘脸上都有了喜气。”
倾城回头,勾唇一笑,“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几个人都趴在栏杆前,远望江水。公子玄道,“到了荆州,咱们还得走一段陆路才可到王府,你如何安排?”
来之前,锦公主吩咐她协助公子玄□□。
协助公子玄稳定荆州,必要时可做虞美人最好的助力。此刻,他问她打算,她只好道:“公主希望我留下来帮你,不过一切都在你的打算。”
说白了,他希望她留下,她便留下帮忙。他不希望她留下,她自然是要回去寿阳的。
她的主上是锦公主,虞美人才是她的全部。
至于公子玄,他是荆州王府的世子,岂会没有保命□□的本事。
他目光一闪,微微一笑,“只要沐姑娘……”
话音未落,一个船夫飞快走来,扬声道:“姑娘,有人送信给您。”
大船尚且在行走,如何还有人能送信给她。她眸光闪烁,“人呢?”
船夫摇头,“乘着小船离开了。”
心头一跳,她慌忙拆开了竹管,纸条上字迹熟悉,正是七爷的手笔。
“锦公主领刘裕等回去浣风楼,已跟孙恩交恶。孙恩欲取刘家祖宅下兵器,刘裕不肯,浣风楼一团乱麻。虞美人内部有异,速归。”
匆匆几个字也将那一头的形势描绘的很清晰。七爷希望她快些回去,早早整顿虞美人。浣风楼一团乱麻,则锦公主必定不轻松。
她思绪转折,转头看公子玄,后者笑了笑,“是王七爷送的信?”
点点头,她道:“正是。”
他仍温和笑着,“刚巧,锦公主托人送来一封信,也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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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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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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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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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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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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