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听不太懂,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问道:“导演,那司徒和丁慧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已经明确了要出演司徒这个角色,丁慧则是章紫怡要的演的那个抵抗组织的女特务。
“你觉得呢?”
楼火华翘着二郎腿,身体微微侧身前倾,一只手靠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托着腮帮子,手肘撑在腿上,看着他反问道。
“呃,我就是看不太明白。”
贺新明显对这种谈话很不适应,之前不论是王晓帅还是戴斯杰,在面对演员疑问的时候,总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更别提关金鹏了,你就是没有问题,他也会不断地跟你交流,把他对人物的理解明明白白地摆到你面前,然后让你顺着他的思路走。
“不太明白……”
而楼火华此时嘴里念念有词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才见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迟疑道:“怎么说呢,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他们几个人的情感、对错……似乎,嗯,很难用一个判断来厘清。”
“……”
贺新无语地看着他。
“其实这个本子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无辜分子》,司徒就是这个无辜分子,他被迫卷入了一个事件,然后事件一个接着一个,他所经历的事几乎都是被动的,他没有力量去反抗,只能被这些所事件裹挟,很茫然,没有任何头绪,所有做的事情也都是被迫的……”
说到最后,楼火华才看着他道:“大概应该这是这样吧?”
居然还是不太确定的语气。
贺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就是剧本里的台词很少,有些地方我觉得特别简单。”
“哦,我不喜欢把台词写的太实,就大概了写了一个轮廓。到拍摄的时候,你可以临场即兴发挥。”
这次楼火华倒是回答的很快,却又再一次刷新了贺新的三观。
在王晓帅的戏里,改个台词还得商量半天。拍《蓝宇》那会,剧本堪比一部长篇小说,连人物的心理活动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更别提台词了。
在中戏上课的时候老师常说剧本是一剧之本,怎么到了楼火华这里会特别随便,甚至有没有剧本都无所谓。
贺新这时感到很后悔,来之前为什么想不到跟周讯好好打听一下楼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还有好几个关于剧本的问题,但此时他实在是问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问也是白问,反而会让自己更加糊涂。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贺新只能干坐着。只是让他感到诡异的是楼火华居然也不说话,倒不是楼火华故意不理睬他,或者自顾自的做其他的事,冷落他。
相反楼火华很有礼貌,一直陪在旁边,偶尔目光交汇,还会朝他微微一笑,做一个请喝茶的手势,或者拿出烟来示意他抽一根?
楼火华抽的是Kent,很多地方称之为健牌的一种外烟。对于混合型的香烟,贺新向来抽不惯,比如在京城很多人都抽一种牌子叫某海的混合型香烟,他从来都是敬谢不敏。
他依旧抽着三块多的红梅,以前是没钱,后来有钱了这烟也抽习惯了,感觉挺好抽的,就没必要为了装逼去换个牌子。
当他把装在兜里的红梅掏出来的时候,楼火华也没啥惊讶的表情,充满笑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哦,你原来抽这个呀!
默默地抽完一根烟,然后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叠文稿递了过去。
楼火华的目光中带着疑问,结果稿子看了看,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友好地朝他笑了笑,低头看了起来。
这是贺新写的人物小传,虽然他能说一口流利的盛海话,其实他对盛海并不了解,而对二、三十年代的盛海更仅仅是从历史课本或者影视剧中知道一鳞半爪。
他把原主记忆中从知青父亲那里听来的有关祖父的一些情况,把时间往前推二十年,嫁接到司徒的身上。
盛海是个移民城市,解放前的盛海差不多有一半人,来自周边的江浙两省,特别是来自宁波的尤其多。以至于现在的盛海话中还夹杂着很多的宁波方言,跟浦东、松江一带的本地话稍有不同。
司徒应该和原主的祖父差不多,一个从宁波来到盛海打拼的小职员。
其实刚才楼火华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就是那个时候的人跟现在的人很接近。不论是那个时代还是现在,人们都向往大城市。
从那个时候的涌杭、苏常锡的老板、小职员,和来自苏北、徽省的苦力,跟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和全国各地的农民工纷纷涌向大城市,是何等的相似。
那个时候大学生是金贵的,比现在的博士还要罕见。每天西装革履,还能带着女朋友下馆子看电影的司徒应该是个大学生,在洋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过需要常常到宁杭一带出差。
他的家庭出身有可能是小地主家庭,也有可能是小资产阶级家庭,毕竟那年头能读得起书的是需要有些家底的,但不太可能是大富大贵,因为那时候也时兴留洋,大富大贵选择留洋的比较多。
贺新判断司徒应该很有可能是小资产阶级家庭出身,因为毛爷爷说过小资产阶级都是软弱的。
司徒有个女朋友叫汤伊玲,是电话公司的接线员。那个时代的接线员或者医院的护士,那都是白领中的白领。伊玲一个人住,还有一间不错的带抽水马桶和浴缸的公寓,从而判定她应该是来自于苏南一个富裕的家庭。
那个时代,相比杭州、宁波,苏常锡一带的民风还要更加开放一点,伊玲应该是读过女校,然后留在盛海工作。
司徒和伊玲都喜欢看电影,可能是在电影院认识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通过朋友的介绍,总之这对年轻人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中。
伊玲喜欢听音乐,喜欢跳舞,比司徒更加大胆主动。一天晚上两人看完电影,天降大雨,在伊玲的公寓里,两人含情脉脉,司徒想走,伊玲把他留下来,打开留声机,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翩翩起舞……
贺新感觉剧本中这一段写的特别好,看了感觉特别浪漫,特别美好!
也正是因为这种浪漫和美好,才造就了司徒后来目睹伊玲被乱枪打死后的痛苦。
司徒和伊玲都是那个大时代下的小人物,他们跟那个时代绝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对纷乱的时局并不关心,坐在电车上对游行的人群视若无睹,只是在经过打砸抢烧的现场,才会感到害怕。
毕竟只有头脑简单的学生才会最容易头脑发热,最容易被煽动,当然还有那些具有坚定信仰的地下抵抗组织。而对于他们普通人来说,有时候爱情才是最重要的。琇書蛧
就是因为下火车的时候拿错一个包,司徒被裹挟进了一件出乎他认知的事件中,他亲眼看见女朋友的惨死,面临军警和日本人的双重围捕。
抵抗组织在得到东西,又确定他只是个路人之后,又轻易地抛弃了他,以至于他落到了日本人的手中,惨遭酷刑。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除了那些有坚定信仰和坚定立场的人,一个慌乱的,不知所措的普通人是很容易屈服的,司徒被迫充当了日本人的眼线,成了一名可耻的叛徒。
在剧本中有一段是写司徒被日本人释放后,来到伊玲的公寓,坐在抽水马桶上,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企图自杀,但此时恰好遇上因误杀伊玲而始终内疚的丁慧上门,打断了他。
贺新估计那时候司徒应该没有勇气自杀,自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后丁慧把他带回来家,后来司徒参加了地下抵抗组织,成了一名日本人的卧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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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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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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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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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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