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百姓齐聚在京都府衙前排队告状的事他也听说了,并未在意。百姓嘛,丢一头猪也是大事,梁心铭办了左相,他们以为来了个青天,有事可不就找她了。
今天,梁心铭五本弹劾奏章狠狠打击了他。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下面各州又是怎样?
几年前王亨血洗岷州官场,紧跟着因拐卖女童案又血洗湖州和临湖州官场,今年在徽州更是将官场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未太在意,其一,自古以来贪官污吏便杀之不尽,并非某一朝代有贪官;其二,江南严重,他认为是白虎王阴谋拉拢腐蚀的结果。现在想来却觉得恐惧。
这龙椅他坐着硌得慌!
他身处巍峨庄严的皇宫中,耳听的是歌功颂德声音,眼见的是盛世王朝气象,各地的奏折也是报喜不报忧,他若不能以朝乾夕惕自勉、自省,有朝一日死在这富贵温柔乡中,死前怕还觉得“朕不输英武帝”。
他再次道:“朕要保梁心铭!”
广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
靖康帝问:“你可有办法?”
广惠微笑道:“皇上放心。”
靖康帝忙问:“什么办法?”
广惠正色道:“梁大人定有办法。”
靖康帝:“……”
他发现,这老和尚对梁心铭的信心,比梁心铭对自己的信心都要强,梁心铭刚才还缄口不言呢。
御书房东暖阁内,气氛温馨。
刚才皇后派善玉姑姑送了衣裳来,安慰了梁心铭几句便走了,皇后并未亲至,也未说接梁心铭去内宫。
梁心铭却更加钦佩皇后了。
之前皇后冲去乾阳殿,声称拼着皇后不做也要保她,这次却没露面,因为这两次的事件不一样。前者,梁心铭虽犯了欺君之罪,于国于民有功,功过可以相抵;这次别人告梁心铭害翠儿,若梁心铭真做了,皇后也无法保她,就如同左相一样。皇后若来了,落在别人眼里是公然给梁心铭撑腰,那谁替翠儿做主呢?所以,皇后避嫌。
最终,要等皇上审问后再定夺。
王亨正坐在炕沿喂梁心铭吃粥。梁心铭平安,他便万事如意了,至于告御状的事,他并不着急。
他笑道:“有我和父亲在,馨儿可高枕无忧。”
梁心铭见他笑得阳光,很是狐疑,不知他父子有什么手段,问他又不说,说她不宜知道。
他笑道:“待会咱们就出宫了。”
梁心铭心想,不愁那么多了,横竖等上了公堂再见招拆招,因也振奋起来,笑赞道:“这粥熬的好。”
王亨道:“是吗?”
忙自己也吃了一口。
又笑道:“是不错,软糯。来,再吃一口。这可是皇宫的御膳房做的,等闲人吃不着的。”
梁心铭张嘴吃了,看着他笑。
王亨也笑,仿佛占了大便宜。
吃罢,王亨也不聒噪她,叫她闭上眼睛眯一会,说等人来接出宫,他会叫醒她,她便合了眼睡。
王亨静静地握着她手凝视她。
忽然沈海走来,说皇上宣他。
王亨只好请东方倾墨和两个宫女守护梁心铭,他去御书房见驾,靖康帝同朱雀王等人正商议用兵。
靖康帝道,林子程临死前曾招供,说林家有厉害招数对付梁心铭,要置她于死地,可惜没来得及说完就去了。他猜这次告御状的事就是林家在后主使。为此,他要釜底抽薪:出兵攻打林啸天。将反贼灭了,阴谋也就散了。
林子程已死,在座的除了玄武王,都是知情人。
赵寅道:“微臣就奇怪,怎么忽然来告梁大人。”
忠义侯道:“虽然知道是诬告,然案子还是要审,不然难以服众。攻打林啸天,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功的事。再者朝廷出兵,粮草军备是重中之重,须得户部、工部等各部配合。眼下金尚书待审查,王谏辞官,苏相待审查,这些事谁来主持办理?若无人主持,极容易出乱子。再被反贼钻了空子,更是后果难料。”wWW.ΧìǔΜЬ.CǒΜ
靖康帝冷笑道:“朕就安排!”
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
遂传旨:“令严暮阳暂代户部尚书。”
户部不比别部,不知经济、不懂筹算的人万万管不来的,而严暮阳是老臣,曾任过工部右侍郎、工部尚书、户部尚书,至宰相,后又去北疆做了这些年的封疆大吏,熟知经济税务,熟知贸易,经验丰富,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众人听了一齐赞“妥当!”
靖康帝又命:擢升俞希文为工部尚书。
众人又赞“妥当!”
接着就右相苏熙澈的去留。
靖康帝传王亨,命他通知梁心铭,将状告苏相、金尚书的案卷、证人等一齐传来,他要立即审问,“虽然梁爱卿身子不便,然朕料定她已经查明了内情,不然不会弹劾。你只需让她派人将案卷移送进宫即可。”
王亨那是求之不得。
正在这时,宫外王家来人接了。
他一面送梁心铭出宫,一面移送相关案卷和人证入宫;靖康帝又命传苏相和金尚书来御书房,当堂审问。
苏相的案子一目了然。
数年前,苏相任吏部右侍郎。那年金秋,他在枫林镇游玩,邂逅一风流雅致的小寡妇宁氏,成就了美事。他想自己风雅如玉君子,怎能做偷鸡摸狗之辈,因此打算收她为妾。
然宁氏说她有夫君,只因夫君是个矮不隆冬的矬子,脾气又暴烈,她被父亲逼着嫁给这歪瓜裂枣,心怀怨愤,遇见苏相,成心要给夫君戴个绿帽子。
苏熙澈听了大惊,他乃朝廷官员,当然不能强占人妻,更不能与她苟且,于是劝慰了一番,又恐她说出此事,给了些银钱堵住她嘴,好歹将这事遮盖过去了。
谁料,宁氏却怀了他的孩子。
宁氏的夫君马掌柜虽娶了美貌媳妇,却不大理会他。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气。那宁氏生了两个儿子,十分偏心长子。偏偏长子长得一点不像他,还聪明,他便怀疑宁氏有奸*夫,可满镇子也没找到与长子相像的男人。
巧的很,这日他进京,无意中碰见骑马的苏相,如同被打了个焦雷——如假包换长子的亲爹啊!
他打听到这人竟是当朝右相,又气又怒又怕又恨,心想怪不得宁氏胆气那么壮,有这么个金主在背后撑腰,她怕什么?将来马家的家产都是她长子的。他马二贵的性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呢。矮矬子哭着回家去了。
也是该当出事,宁氏想着长子已经七岁了,该读书了,不能在马家耽搁了,还是跟着他亲爹有前程,于是这日进城找苏相,要他替儿子张罗张罗。结果,被马二贵给逮着了,拉回家关了起来。马二贵在街上打听一圈,当场请人写了状子,跑去府衙告苏相“强占人妻”。
左相倒了,他马二贵要告倒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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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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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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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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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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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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