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落到苍茫的青山背后,却迟迟不肯沉下去,将橘红色的余辉从山峦影线后迸射出来,天边瑰丽如画。
渔梁街,整条街道都是用清一色的卵石铺就,形似鱼鳞,又称“渔鳞街”,是徽商外出往返的必经之路,也是官员们进出的必经之路。渔梁街有许多岔道通往河边,窄窄的青石板,沿着石阶渐次而下,就到了渔梁坝。
街道两边的民居,多是青砖灰瓦马头墙,黑白辉映,错落有致。大宅门内的屋宇更见精致奢华,飞檐出甍,回廊挂落,雕梁画窗……处处都有木雕、石雕和砖雕,宏伟壮观!
城东南贡院,正举行乡试。
此刻,第一场即将结束。
贡院门口许多人等候。
时间一到,煎熬了三日的考生们便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号房,无不满脸倦色。梁心铭头扎灰布巾,身穿青灰长袍,腰束布带,身材修长,俊面如玉。一字横眉下,杏眼偏长,接近橄榄形,在长睫毛笼罩下,眼中黑濛濛深邃迷离;鼻梁秀气挺直,鼻头圆润,下面红唇遮贝齿。
清朗朗俊雅少年,温润润如玉书生!
他举目向贡院门口看去,一眼看见挤在人群前面娇小玲珑的少妇,头上包着块蓝花布巾,身前靠着两三岁的小女孩,正伸头对这边张望,不禁一笑,加快脚步走过去。
李惠娘见别人都衣皱发乱、气色萎靡,唯有梁心铭清清爽爽、步履从容,好像不是在号房里煎熬了三日,而是闲逛回来了,不禁自豪地笑了,不用问也知他考得好。
到跟前,梁心铭先笑问:“等多久了?”然后将手中提篮交给李惠娘,俯身将小朝云抱起来,亲昵地碰了碰女儿的小脸,朝云甜甜地叫“爹爹。”用手圈住他脖子。
李惠娘喜悦地笑道:“才来。”
其实她们母女早来了。
梁心铭道:“走吧。”
一家三口便上了街道。
其他应试的考生们都羡慕嫉妒地看着梁心铭:三天考下来,还能保持这般从容,不是草包就是胸有成竹,梁心铭的气质,怎么看也不似草包,那就说明考的很好了。
唉,人比人,气死!
不过太累了,他们连嫉妒也有心无力,当下有钱的坐马车,穷困的迈双脚,都匆匆往家赶,明天还要接着考呢。
梁心铭其实也累。
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在号房熬了三日,怎会一点不累呢?单说不能安稳睡觉,就够受的了。不过他善于调节自己,越是累越要放松心情,垮脸塌肩就能好受了?
他放慢脚步,看向街道两旁。
若是平常,街旁的铺面都要关门了,小贩也该回家了,可这不是贡院在举行乡试吗,来来往往的人多,做买卖的正要趁散场的时候再做一波生意呢,所以很热闹。
卖小吃的尤其多。
小朝云眼巴巴地瞅着。
李惠娘紧紧扯着梁心铭衣袖,小声道:“饭已经做好了,我还杀了一只鸡。快走吧,什么也不用买。”
她深知梁心铭的脾性,见他左顾右盼,生怕他给女儿买吃的。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他们也没那个闲钱。
梁心铭见小朝云听了娘亲的话,低下头去抠手指,仿佛羞愧自己刚才的张望,再不看那些食物摊子,明亮的眼神一黯,脚下一转,来到烤烧饼摊子前,道:“来一个烧饼。”m.xiumb.com
摊主笑呵呵道:“好。一个烧饼!”用竹夹子夹了一个烧饼,装在纸袋内,递给梁心铭,“两文钱。”
这烧饼又名蟹壳黄烧饼,烤得黄灿灿的,馅儿是由梅干菜和肉丁调成,外皮撒满芝麻,层层酥脆,内中鲜香,口味汇集了香、甜、辣、酥,脆,是徽州府有名的点心。
李惠娘阻止不及,神色淡然地掏出两文钱付了。夫君已经开口了,当着人,她是不会驳回的。
小朝云捧着还热乎乎的烧饼,欢喜的小脸红艳艳的。
梁心铭微微一笑,柔声叮嘱道:“小心些吃,别撒一身。”
小朝云懂事地说道:“回家吃。”那样就可以用碗接住了。
梁心铭点点头,抱着她又来到隔壁摊子上。
李惠娘跟过来一看,这摊子是卖女子头花、发钗、耳坠等物品,虽然比不得正经银楼的贵重,那也不是一两文钱的买卖。她十分着急,不知梁心铭又要做什么。难道要给女儿买头花?根本用不着啊,朝云才多大呀!
摊主是个老汉,见他们来了,忙道:“这位公子想给媳妇买什么样的首饰?别看老汉这摊子小,可是祖传的手艺。咱们小户人家本钱小,开不起银楼,才摆摊卖的;要是有本钱,就这些东西、这些个式样,搁在银楼里就不是这个价了。”他一边说,一边挥手虚划过琳琅满目的饰品。
李惠娘抢先道:“嗯,老伯的东西瞧着是很好。都怎么卖的呢?”她想着,不买也不能露怯,问问行情,夸人家几句才自然;若连看也不敢看,也太小家子气了。
老汉精神一振,忙一一为她解说:这簪子怎么卖,那个发钗怎么卖,头花又怎么卖……
梁心铭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拿起一根簪头雕着三朵梅花和两个花苞的银簪,问老汉:“这个怎么卖?”
老汉忙道:“这个虽然小巧,做起来可费工夫了。看多精致,都是祖传的手艺。才要八百文。”
李惠娘瞅梁心铭。
她装不下去了。
买不起啊,问也白问。
梁心铭像没看见她眼光一样,轻咳一声,俊目注视着老汉道:“老伯把这摊子摆在贡院门口,也想粘带些福气给儿孙吧?在下是应考的秀才。老伯瞧瞧,在下可像有出息的人?君子不打诳语,实话告诉老伯:在下没那么多钱,又想买这簪子送给贤妻,谢她为我操持家务、养育女儿。若老伯肯降价卖给在下,等放榜之日,在下若中了好名次,会亲手写一副字送给老伯,勉力府上子孙。”
一席话说得老汉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
李惠娘也心抽抽:还能这么还价买东西?虽然有点无耻,可是总比中举后收受各方来贺要情真意切。再说,梁心铭的字现在不值钱,若是中了解元,可就值钱了。说起来,这老伯也不算吃亏,还占了便宜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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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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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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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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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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