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断魂形容的是祭祖的行人情绪低落,一个怀祖思旧人的日子,本就不该热闹。
北郊,月坛山附近,一处精致的道宫。
小径幽深,角楼隐隐,门口竖石写着两行字——
‘牛油烛照奈何桥’
‘一灯一魂消’
随着小径往进走,一座道宫映入眼帘。
今日道宫内点上了白烛,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在祠堂,对着牌位拜祭。
礼数很足,老者眼中浊泪隐去,站了起来。
“爷爷……别难过了,年纪大,伤身。”
楚千寻将楚老仙扶到了椅子上,楚老仙追思道:“小时候家里穷,那时全国都在打仗,我父母死的早,如果不是师父领我入门,给我饭吃,唉……也不知道会怎样。”
楚老仙的师父洪翼,洪真人,曾经的七星宫首座,后被判家左近臣用判言逼死,每到祭祖三节时,楚道想起来都不是滋味。
“芊芊,前阵子你和秦小友去鬼城,见到鬼王了?”楚道正伤感,突然问道。
楚千寻一怔,这件事为了怕爷爷担心,她根本没提过。
“爷爷……你算出来的?”
“鬼王之所,遮掩天机,它不入阳间,雷都劈不到,我怎么算。”
楚千寻一想也是,烛龙算就是窥天机的道术,鬼王在某些程度上达到一种境界,能够遮掩天机,因果线以及与它相关的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测窥探。
“那是……谁告诉你的?”
“我!”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七星宫中,一个瘦削的猥琐老头笑眯眯走了过来,拉住楚千寻的手:“楚老仙的孙女,这些年长大了不少啊。”
楚道重重一咳,猥琐老头意识到失态了,负手道:“还记得小老儿吗?”
怎会不记得!
南宗自上代陪天狗杨慎去世前,指定的宗主,符宗曾经的首座,余月弦的师兄,号称天师之下第一人的吴半仙,前年南宗道会还见过。
况且,这是王乾的师父啊!
“吴……前辈,你怎么来了?”楚千寻愕然。
符宗,疯蛟吴雄。
当初在扶余山,实力仅次于左近臣、葛战的存在。
吴半仙唏嘘道:“每年都偷偷回来一次,祭奠一下我的师父。”
每年……祭奠……
楚千寻想起来了,吴半仙的师父彭逍,也是死在左近臣的判言之下。难不成,吴首座每年都回来,和爷爷一起拜祭先师吗?
王乾也来了,朝着楚千寻嘿嘿一笑:“楚师妹,这么大个事,你还没跟楚前辈说呢?”
吴雄道:“是啊,秦昆居然能力敌鬼王,我当时听乾儿说这件事时,根本就不信。”
楚千寻发现爷爷在看自己,于是没多话,摸出一盏油灯。
天痕灯。
握住油灯,灯芯火焰闪烁,虽然时间久了记忆不太深刻,但里面的大致内容,他们都看到了。
无论是王乾、楚千寻深入局中和鬼将斗法,还是旁观秦昆独斗两王,虽然没有声音,但能想想的出,当时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楚老仙、吴半仙看着灯焰闪烁,又惊又喜,还带着沉思。
秦昆的道术层出不穷,看到第一条命拼完,二人甚至捏了把汗,才发现秦昆居然完好无损。
油灯燃尽,楚老仙、吴半仙长舒一口气。
看到楚千寻支持天痕灯运转有些疲惫,楚道开口道:“行了,芊芊,你先下去吧。”
吴半仙也道:“乾儿,你也回去吧,我回来的事别告诉你师叔,一会我去你们白湖镇老街,见见秦昆。”
“好的。”
楚千寻王乾走了,祠堂就剩下吴雄和楚道。
吴雄看着楚道,开口道:“你怎么看?”
楚道沉思了一下:“五鬼临身,意识清醒,不过眼神已经不太对了,他的阳气虽超过杨爷,但精神力不足,六鬼是极限!”
吴雄眯着眼:“我看未必,不过,哪怕他能临身九鬼,在斗法中阳气仍旧会大幅度被消耗,届时猛鬼反噬,不可小觑。记不记得杨爷第一次错乱的时候?当时刚刚打败满清国师萨哈廉,临身鬼反噬,那时候是家师与尊师洪真人联手制住的。”
当时的他们还小,但印象非常深刻。
那时候的杨慎,乃江南第一天师,不过被反噬时根本不像捉鬼师,简直如魔头一样!景三生入门晚,没机会见到,葛战是见到了,因为他的师兄,和吴雄的师父彭逍、楚道的师父洪翼联手制住杨慎的。
二人在担心。担心将来秦昆也会那样!
可担心没用,现在的秦昆好好的,驾驭五鬼不成问题,之后会怎样,总不能用臆测来对待他吧?
“宗主,这事要给葛师叔和……和……和那个疯子知会一下吗?”
楚道虽然睿智年长,但此事仍旧以吴雄马首是瞻,那个疯子自然指的是左近臣。
吴雄苦笑:“楚师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清楚,当初我拿师父的疯魔笔习符,那个疯子就视我为隐患,最后更是以赌斗之法将我逼出华夏。包括杨爷的死,我们都认为那个疯子太不近人情了,但随着几十年过去,我都不敢轻易断定,他的担忧是对是错。”
二人只能相视苦笑。
烛宗弟子端来新茶,给楚道和吴雄沏好,恭敬道:“师祖,门口有人求见。”
楚道拿起茶壶,又沏了一杯,才道:“请他进来吧。”
来者是个老头,黑袍笼罩全身,只露出胡子和下巴,胡须花白,皮肤枯槁,套着雨披一样的长袍。
烛宗静室里,那人褪下外套,眼圈漆黑,看起来命不久矣。
“生死簿杀短命鬼,阴阳祠立长生碑。二位师兄,又见面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眼袋极重的老头,不苟言笑,但表情也没太过不近人情,声音不悲不喜,站姿正常,口气正常,可是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崔师弟,同出扶余山,就别客气了,请入座。”
“崔某时间紧迫,二位师兄放马过来吧。家师当年逼死二位尊师,当弟子的,自然想了结这件事。今年是第二年,这次崔某赢了,那么再赢一年,我阴阳祠与七星宫、青竹山的仇一笔勾销,没错吧?”
判家真传——崔无命!
左近臣的徒弟,崔鸿鹄的师父,这位将死之人,此次前来,竟是还债?!
而且看样子,他想以一敌二?
楚千寻躲在屋外,七盏油灯圈住自己,遮蔽了自己的存在,本来走了的王乾,也浑身贴的匿气符,趴在楚千寻旁边。
我靠……崔无命怎么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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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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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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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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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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