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根本就没有人权可言!
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大红喜服,头上插着两只鸾凤朱钗,苏漾瞪着一双圆眼,愤怒地跟一群婢女对峙。
开玩笑,成亲而已,用不着又是涂口脂,又是抹水粉的吧!还有满头的金银首饰,走快一点都能掉下来,这种装扮跟女人有什么区别!
还好母亲大人通情达理,摆摆手挥退侍女,道:“那些都省了吧,我们煜儿天生丽质,用不着涂脂抹粉,不过凤冠还是要戴上的。”
苏漾看着那目测有五六斤重的大帽子,果断摇头,誓死不从!
陶云峰在旁边道:“他不愿就算了,虽然断袖分桃是自古就有的,但从未听过男男嫁娶的,既然咱们尚书府是第一例,那就随着煜儿的喜好来吧,不必拘泥于寻常的礼节。”
这便宜爹总算说了句人话,伍雪雁这才放下凤冠,把苏漾拉回镜子前,手持玉白象牙梳,缓缓替他梳理一头锦缎似的长发。
她悉心叮嘱道:“母亲昨晚告诉你的,你可还记得?”
“记住了,”苏漾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不可吵闹,第二不可乱跑,第三不能轻易和陌生人说话,第四……第四是到了王府,一定要听夫君的话!”
伍雪雁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鬓角,随即转过身,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转过身仍是笑着夸赞道:“煜儿真乖,这个红色锦囊里装着你爱吃的点心,路上饿了就拿出来吃,但是千万别给旁人看到,若是被抢走,你就只能饿肚子了。”
苏漾点头应下,将那袋点心珍而重之地束在腰间,他代替不了陶子煜尽孝道,但是他会尽力在险恶的朝局中,保全尚书府和将军府。
这时阿贵推门而入,“老爷、夫人、公子,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不过……不过,五王爷他……”
陶云峰拧眉道:“有话直说,有什么好好支支吾吾的。”
阿贵连忙跪在地上,小声道:“启禀老爷,迎亲的队伍里没有五王爷,来的是……曹副将。”
伍雪雁脸色骤然大变,手上的象牙梳啪的一声断了。她脸上一片青一片红,气得涵养全失。
“景丞欺人太甚!他如此作为,日后让煜儿如何见人!当真以为我将军府怕了他不成,我伍家的血脉,即便是死也必须堂堂正正,没得遭受这般折辱!”
陶云峰也没了平常的淡定,他拦住伍雪雁,脸上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你稍安勿躁,本官好歹是正二品大员,嫡长子出嫁的大日子,即便是龙子皇孙也要给三分薄面,若五王爷当真这般不知所谓,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言罢大步走了出去。
苏漾面上一副懵懂的模样,心里却有些纳闷,这种莽撞的做法,无异于直接扇了伍老将军和陶大狐狸的两张老脸,景丞会这样没有分寸吗?
伍雪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替苏漾整理喜服,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笑脸了。
她知道这场婚事是政治交锋的产物,皇帝自以为可以借此压制景丞的锋芒,却不知道,景丞只是顺水推舟,既是报复陶家给他的侮辱,又是嘲笑皇帝的愚蠢。
若她的煜儿没有傻,还是那个自私狡诈的纨绔该有多好,虽然可恨可恶,可至少他知道自保,而不是这样傻傻跳进虎口不自知。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不公平,做错事的明明是心智健全的子煜,如今遭罪的却是这个忘记前尘,有一颗纯然赤子心的傻孩子,她觉得不忍心。
过了片刻,陶云峰从门外推门而入,脸色仍是阴沉。
伍雪雁连忙问:“怎么回来得这般迅速,王爷是如何说的?”
陶云峰道:“没见到他,倒是曹副将带了一句话给我,说王爷不是不愿来,而是来不了,让我好生想想。”
伍雪雁略一沉思,恨声道:“一定是皇帝!他虽然把煜儿指给五王爷,但又不想失去尚书府和将军府的支持,就使出这种下作手段,让我们以为五王爷故意给陶伍两家难堪,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倒是符合皇家一贯的下作风范。”
陶云峰冷笑一声,问:“你又如何知道,这不是景丞的计中计?姓景的没一个好东西,咱们这些臣属,只有被他们愚弄的份。”
苏漾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些搞政治的就跟玩套娃似的,你得一层一层地往里剥开,否则永远别想看到事情的真相。
无论如何,苏漾最终还是被推上了花轿。
堂堂亲王正妃,这迎亲的规格却连普通官家女都比不上,一顶四抬小轿,算上吹唢呐和敲锣打鼓的兄弟们,统共只有百十号人,怎一个寒酸了得。
那位代替景丞来的曹副将倒是很有意思,身长八尺,一脸的络腮胡,客套的话一句没说,直接把苏漾塞进轿子里。
苏漾连忙掀开轿帘作惊慌状,那大老粗却没心没肺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至于吗,进去坐稳了。”然后粗着嗓子吆喝一声:“起轿了!”
这些轿夫大约都是练家子,脚步稳得很,一路没怎么颠簸,苏漾甚至因为太舒服而睡着了,什么时候到了王府都不知道,最后还是被曹副将的大嗓门吵醒的。
王府坐落在建州城的西郊,这座宅邸有些年头了,景丞从出宫建府起便一直住在这里,其实“五王爷”这个称呼本身就有些不伦不类。
一般王爷都有封号,而景丞却是用的排行,因为先皇一直到死都不曾为他封王,一直到景乾即位后,给了他爵位,却仍旧没给封号,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景丞就顶着“五王爷”这个称号过了十多年。
苏漾抬起头,正门上方四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个男人亲自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荣耀。
曹副将见他望着新换的牌匾发呆,笑道:“这是前天才挂上去的,原先那个的牌匾已经送去厨房当柴火了,咱们王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五王爷,陶公子可不要把从前的性子带进王府,否则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苏漾轻轻垂下眼睫,再抬眸时已是一脸天真。
“你家王爷就是五王爷吗,我知道他的,我娘说他是坏人,会欺负我,所以我不喜欢他,可我答应娘要听他的话。你说的陶公子又是谁,他为什么吃不了还要兜着走,这不是浪费吗,我多少都能吃下去,但是兜着走也可以,因为可以边走边吃!”
“…………”
曹副将额角划过一滴冷汗,早前听人说陶家公子撞伤脑袋,不但失忆还傻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扯着苏漾的衣袖往里走,边走边感叹道:“你傻的真够彻底,不过最好别在王爷面前犯傻,他最讨厌别人啰嗦,绝对会忍不住揍你。”
苏漾一愣,随即嘟囔道:“他就是喜欢欺负人,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欺负我。”
曹副将忍俊不禁,拍他肩膀道:“说什么呢,王爷是你能非议的吗!你小子不要命啦!”
习武之人难免掌握不住力道,苏漾被他这一掌拍的有些踉跄,一旁的伍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他。
伍雪雁怕苏漾一个人在王府应付不过来,所以把自己的奶娘送过来陪嫁,也顺便帮他打理嫁妆和产业。
伍嬷嬷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年轻时候还伺候过太宗皇帝,那气度比宫中的姑姑们也是相差不离的,当即厉声呵斥道:
“不得无礼!我家主子如今脑子不清醒,但也是先皇赐婚,今上为媒的亲王正妃,哪容得你一个小小副将这般放肆!”
曹副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逾矩了,他方才只是想跟苏漾开开玩笑,没想到他一个公子哥儿比姑娘家还要柔弱,顿时觉得无趣,拱手道:
“是末将逾矩了,嬷嬷和王妃同去后院休息吧,如今府中正在设宴,都是些粗野男儿,若是惊扰了王妃大驾可不好。”
这话分明是把苏漾比作见不得外男的女儿家,伍嬷嬷气结,却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大方方地离去。
苏漾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下可好,不但成了整个建州城的笑柄,还得罪了景丞身边的得力干将。
伍嬷嬷还在抱怨:“一介低等副将,对主子竟也敢如此狂妄,这荣王府实在不成体统!迎亲之礼简陋不说,新郎官的脸都不曾见着,如今尚未拜堂便要先入洞房,更是不知所谓!”
苏漾直觉再让她说下去会出事,又不好直接出言阻止,便拉着伍嬷嬷的手道:“嬷嬷,我困了,想睡觉呢。”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哈欠,他本就生的玉雪可爱,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有一点婴儿肥,软糯白嫩的脸蛋衬得唇色越发艳丽,黑葡萄的眼珠子沁出一点水光,看得人心软成了一滩春水。
伍嬷嬷哪里还记得自己在生什么气,连忙应好,笑眯眯道:“老奴这就带公子回房休息,不跟这些没规矩的人置气。”
伍嬷嬷这回却是说错了,荣王府非但有规矩,而且规矩极严,比如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有几位年迈的姑姑前来引路,这几人看上去比伍嬷嬷年岁小一些,行事却是一板一眼,看得出来是景丞从宫中带出来的老人。
“按照王爷的意思,王妃娘娘的住处安排在王爷居住的墨麟殿,王爷平日住在主殿,王妃的寝宫安排在偏殿,方便伺候王爷的起居。王爷性子很好,只是喜静不爱吵闹,除了洒扫的婆子和巡逻的护卫,旁人是一步也不得靠近墨麟殿,王妃有此殊荣与王爷同住,该叩谢王爷的恩典才是。”
苏漾:“……”同住?!
伍嬷嬷皱眉道:“我们公子自个儿尚且要人照顾,哪里能伺候王爷,万一伺候得不合王爷心意,又该如何是好,不如让老奴代劳……”
一个长相精明的婆子打断她的话,道:“伍嬷嬷,这是王爷的意思,出嫁从夫的道理你想必也懂,王妃娘娘出嫁前固然是千娇百宠,不通庶务,可既然嫁来王府,总是要学会照顾夫君的。我等在王府住了十多年,也不曾进过墨麟殿,莫非伍嬷嬷才刚到,就想打破王爷立下的规矩?”
话说到这个份上,伍嬷嬷哪敢再反驳,只得苦笑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她担忧地看向一脸呆滞的苏漾,顿时重重叹了一声,只盼着这位小祖宗能机灵一些,不要惹那位煞神不高兴才好。
苏漾想得却是,两个人单独住在偌大的寝宫,不出点事简直对不起作者煞费苦心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景丞:本王的洞房花烛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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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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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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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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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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