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对十一娘的分析很是赞许:“因为舒妃毕竟是周人,而非北辽本族,在北辽王室看来,十五王子血统并不纯正,又北辽王儿子虽多,绝大多数生母都为宫奴,身后并没有势力举佐,除了流亡来晋阳城那八王子,大约也只有十五王子够格与大王子争储。”
“这便是说,北辽王虽然宠爱舒妃,但择十五王子为储一事多少还是出于无奈,又因为就连耶律氏宗室都有不少反对十五王子,北辽王并没把握能够如愿,故而立储一事一直拖延,然而萧后当然也明白一些北辽王对后族之忌备,眼下耶律宏又显然在打压后族,为何萧后在这时鼓动宗室上谏,急着要让储位尘埃落定?”
十一娘毫不怀疑那些上谏立嫡长为储的北辽宗室背后,一定有萧氏的推动,可萧后必然明白,眼下还不是夺储的绝佳时机。
“我怀疑,萧后怕是寿元不长了。”贺烨说道:“毕竟北辽萧后已经上了年纪,难逃生老病死宿命。”m.χIùmЬ.CǒM
十一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北辽那位大王子,虽是嫡长,可早就过了而立之年还未坐稳储位,似乎也没听说他有任何建树,应当文治武功皆为普通,萧后当然不放心当她过世之后,储位依然悬而未决,极大可能是萧后感觉到命不久矣,固然明白眼下时机未到,也不能再拖延犹豫下去。”
她几乎立时便想到了一个离间的计划,双眼灼灼发亮:“萧后没有必胜把握,大王子也许更加忐忑难安,但有助力,大王子只怕都不会拒绝,大周朝廷将那明空法师赏爵优待了这许久,也是时候让他发挥作用了,总不能一直白养着他。”
便不无兴奋地把她刚刚想到的计划细细说出,与贺烨商量完善细节,这么一番谈话,夫妻两人竟然忽略了暮色已然深黯,直到晋王殿下的肚子“咕咕”作响,王妃这才有如醍醐灌顶,连忙让暖阁外的婢侍们呈上饮食,她自己三下两下应付过去这餐晚膳,就要忙着提笔去写谏书,却被贺烨阻止。
“这些事不用着急,少不得还要与绚之等商量完善,另有一件,今日跪在王府门前坚持从军那少年,王妃就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十一娘原本以为贺烨缠着她又要“这样那样”,连“大事为重”的说辞都已经打好腹稿,却不想竟听得这样一句疑问,她不由呆怔片刻,仍是认为贺烨太过多疑:“那曲小郎的确是槐西坊人,兄长也确定是不久前战亡,又据碧奴去接那寡母时略微打探了一番,四邻八舍都赞曲小郎十分孝顺,他之来历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年纪又不过十二、三岁,怎会是佃作?”
贺烨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何尝说他是佃作了?但王妃怎不想想,槐西坊坊官又是建议他来王府跪求,又是安排驭夫护送,甚至还一口承诺照顾少年寡母衣食,似乎过于克尽职守了一些?”
十一娘蹙眉:“殿下是怀疑曲丰儿背后,是坊官故意怂恿?”
“我只是觉得事情有那么一丝蹊跷。”
“可目的何在?”十一娘不由更加慎重起来:“据我观察,曲丰儿不像心怀歹意,并不可能听信奸歹收买,混入王府欲行祸事,再者我也不信那坊主竟然能够未卜先知,料到我会收容曲丰儿在府里谙练弓马,毕竟这只是我临时起意。再有就算如此,曲丰儿暂居王府也是与亲兵家属同住,甚至连前院都不能进入,又有什么利用之处?”
“他当然不可能料到王妃会收容曲丰儿居住王府,但王妃从前岂不是赞允过独男从军?”贺烨提醒道。
“殿下是说……那坊主以为我会允同曲丰儿从军?”
“这么一个少年,王妃就算允同,不大可能让其入武威侯部做为主力上阵杀敌,但是不是可能荐其往云州,毕竟云州部只是驻防,危险不大,还有云州城筹建,也正缺人手,这少年上阵杀敌不行,但有一把好力气,以兵役身份操行筹建事宜岂不合适?”贺烨又道。
“可就算如此,曲丰儿又能发挥什么作用,以至于被奸歹之人利用呢?”
“这我也难以断定,不过摸察一番槐西坊坊官,总不至于大废周章。”
十一娘便要立即行动:“正好让碧奴练手,我这就嘱咐她。”
碧奴得到了这个在她看来十分要紧的任务,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一晚上翻来覆去就没怎么睡安稳,次日起个大早,先去见了那曲妪母子二人,这才又赶往槐西坊,没急着去见坊官,而是与市坊里不少小商贩以及住户交谈打听了许多事务,直到过了午时,这才去见正主。
坊官并没有务公的官衙,当值处也就是在武侯铺而已,一般过了响午便不需坐阵值房,或者巡看街曲,或者回去自家,任凭自由,不过若有事故发生,找得到人出面解决即可,然而槐西坊这位姓何名为的坊官,此时却仍然在值房坐阵,当听王府女使来见,连忙迎了出来。
碧奴打量了一下这位,怕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了,半旧布袍,幞头裹发,四四方方一张脸,却是瘦削身材,仿佛晚上也没睡好,这时虽强打精神见礼,眼底却难掩乌青。
碧奴只称是因曲丰儿那件事故,竟让王妃听说何坊官克尽职责,让她前来褒奖,又问起不少坊间事务,这么说了近小半时辰的话,又才告辞,一点没有泄露出她真正的来意。
不过回到玉管居复命时,碧奴已然有了一些判断:“听说婢子来自晋王府,何坊官立即显露出紧张情绪,婢子又根本没有出示任何凭证,他也没有质疑,不知为何倒像是料到王妃会遣人询问那样,婢子先问他眼睑青肿,可是因为忧思难安未曾安睡,何坊官毫不犹豫矢口否认,越发有欲盖弥章之嫌,直到听说婢子前往是为褒奖,他方才如释重负,待婢子问道坊间事务,例如多少户军属,又有多少户儿郎战亡,甚至于哪些军属何时疾患经哪个医者诊治何时痊愈等等细微末节,何坊官竟然都能如数家珍,根本不用察看记案,这越发让婢子疑心他是早有准备要接受盘问。”
见王妃若有所思,碧奴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据婢子从街坊口中打听,何为这坊官也做了有七、八年,从前虽说没有体恤孤弱、救济贫寒之善举,倒也没有助纣为虐帮着豪贵欺凌乡里,算是中规中矩,而自从三年前,王妃告施德政,何为便立即勤奋起来,槐西坊自新政以来,军属抚恤从未拖延发放,何为倒也当真时常走坊军属,询问衣食疾患之忧,不仅是曲妪,许多军属患疾,何为也都是及时安排医者治疗,这又不像是心有企图而对曲家单另对待了。”
虽说碧奴并没有做出确定判断,不过十一娘原本也没期待她经此一行就能把何为察出个是非黑白来,只笑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意欲如何试探这位坊官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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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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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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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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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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