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明知王妃这时“亲近”,俨然是被那任氏还是齐氏什么的利用指使,然而也得格外用力方能压抑眼底笑意,继续扮演着不为所动傲态,因着尤其注意举止,接过她殷勤递上的酒盏时,不免十分专注,方能不触那纤纤玉指,而让势态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时候开始留心起女子衣着打扮来,贺烨你好出息!
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听王妃说道:“因着忙碌公务,节庆诸事,倒一力靠孺人与六姐准备,妾身还是受任媵人提醒,方想到要略尽心意,不知殿下这会儿可有兴致,赏看一曲歌舞?”
我能说没有兴致么?眼下不只好随着王妃的安排往下配合?
贺烨手里把玩着杯盏,似笑非笑,喜怒难察:“我只听说王妃擅长琴乐,竟还不知王妃还擅歌舞?”
“妾身不过是出人罢了,出力者还是任姬。”王妃微侧身,向贺烨示意站在稍远处的“功臣”。
不比得早前玩乐时有意忘形引得关注,任玉华这时格外循规蹈矩,只低着头微微福身,含羞带怯的模样,衬着她那身素雅的穿着,却也不显得违和造作。
当然这只是十一娘的评价,贺烨只抬起眼睑瞥了一瞥,大显意兴阑珊:“站这么远,真当本大王吃人不是?”
王妃便笑道:“殿下一贯威严,凡人难免敬畏。”又招呼道:“献舞之前,任姬理应近来敬酒一盏。”
任氏知道不能过于羞怯,多了几分大方,但依然不露谄媚之情。
一边跪呈酒盏,一边恭祝万福。
“瞧着也面生。”贺烨竟然又是一句,到底还是接过酒来,一口饮尽,却对扈娘说道:“翔若,有人要在你面前献舞助兴,这是不是应了那句班门弄斧之说?”
不说任氏心中“咯噔”一下,便连十一娘也暗暗瞪了贺烨一眼:殿下演过火了!
扈娘却知情识趣,笑着说道:“难为王妃一番心意,殿下理应感念才是,又舞之一技,原有不少支别,婢妾只擅剑器,说不定任媵人习知更多,殿下不如先赏,方才能够比较。”
任玉华顿觉疑惑,这扈氏为何也会助自己争宠?转而却又明白过来:是了是了,王妃一早便对扈氏施以笼络,她心中应该明白,交好王妃总好过结怨,再者眼看着柳氏已得盛宠,甚至与她一样住进了章台园,扈氏能不担心恩宠渐弛?当然是要与王妃结盟,一齐对付柳氏。
连忙客气道:“妾身自知不敢与扈娘子比较,不过为着助兴,硬着头皮献丑罢了。”
贺烨因着王妃早前那一瞪,总算没有再刁难:“你倒甚是谦虚,那就舞吧,若真能助兴,本王有赏,可若要是扫兴……那可就得挨罚了。”
任玉华却也不慌,稳稳应诺,自去准备不提。
看来,她还真是胸有成竹。
因着王妃过来坐在榻上,贺烨早便坐正了身子,这时婷而却也凑了过来,刚想往毡毯上坐,却被贺烨一把托了手臂,让她也坐在身边:“你画好了,怎不拿过来让我瞧瞧?”
“殿下也懂赏画?”婷而眼波一横。
又因着这起“事故”,谢氏再没顾着玩乐,也已拉着齐氏归席,听见婷而这明显不屑的话,忍不住打量了贺烨一眼。
却见这传说中的活阎王,不怒反笑:“我虽不懂,王妃却是大家,难道连她也不配赏鉴了?”
“不敢不敢。”婷而方才一笑:“哪这么快便画好了,只是听说任姬要献舞,赶忙过来赏看,看在眼里,又才能跃然纸上。”
不说上座这几位谈笑风声,底下那两个更是各怀心思,齐氏暗中诧异婷而的骄狂,更加佩服的却是王妃的姿态,仿佛丝毫不介意被夺了风头,脸上一点没显出怨怼来,也不知心中是否真不在意?她倒是有些愤愤不平:还真是明珠暗投,若真如传言那样,王妃倾慕之人为薛少尹,两人虽说年岁相差甚远,却明显更加般配,薛少尹是重情之人,若真与王妃能够成就姻缘,不说那些天作之合的话,总归能够琴瑟和谐、志趣相投,哪会有这些明争暗斗的糟心事。
韦太后说是疼爱王妃,无非是将王妃当作棋子罢了,若不是她乱点鸳鸯谱,莫说薛少尹,便是自家兄长,如果有缘与王妃结发成婚,必然也不会左拥右抱。
越发没了心情赏月玩乐,拉着脸一杯杯地灌开闷酒。
而原本无意争宠,只求远离危险的谢氏,这时却对婷而不无羡慕:这位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还真得了晋王真情相待,否则依她处境,哪里就敢这般骄狂了?晋王虽说是个必死之人,又一身恶名,然却生得英武不凡,器彩韶澈,对等闲不假辞色,偏偏俯就于她,于妇人女子而言,纵然难以白首携老,却也是饶幸了。
羡慕归羡慕,谢氏眼下却一点没有飞蛾扑火的念头,故而坚定不移保持木讷。
一刻后,忽闻仙管吹响,舒长悠扬,不觉便让众人澄静下心情来,目光皆关注向踏笛而来的女子。
已是换了月白长裙,行动间珠光隐荡,另添多少灵韵,并无披帛,水色纱衣纤纤一素,拢袖于腰前,正好一阵风起,衣袂翩飞,虽还是低垂着眉眼,却就如仙子凌波来,轻盈步微月。
让人满怀期待,却又背身转向,手臂略举,稍露侧面。
不是淡抹胭脂,真正洗尽沿华,眉不扫螺黛,唇不点膏脂,只在眉心处,仿佛染点玉露,被月色灯火衬出一分水气来,欲滴不滴,将落不落。
她不看人,一味地垂着眼,这起势似乎过久,却又让人久看不厌,一边期待着,又一边留念。
忽有琴声抚起,箫笛尽哑,一管水色飞袖方随风甩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舞动起来。
凌波曲,水袖舞。
十一娘与婷而四目一碰,两人都会心微笑。
到底是被太后寄以厚望之人,又哪能真犯邯郸学步呢?相比公孙大娘剑器舞的气势雄浑,水袖舞却兼重刚柔并济,任玉华选择这一技艺,当然是用心剖析过晋王殿下的喜好了。
十一娘甚至想,不知贺烨这时有没觉得懊恼,倘若任姬并非心心念念图他性命,这般绝美之姿,大不妨笑纳宅苑了。
因为就十一娘看来,任玉华的舞技实在高超,且看这时琴乐虽然舒缓,可正是这并不急促的节拍,才更加考较舞者功力,没有那么多的炫目技艺,便越让人留意姿态之美,举臂投足,但有差强人意,便易一目了然。
而观任氏这一舞,正如前人诗赞,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飞练去势急处,恰比银河忽坠,回势缓时,又如流水断魂。
再随着琴音逐渐激昂,纤腰回转时,青袖旋展如太液翻波,渐渐似聚仙山天雾,那曼妙的身影,在雾色波光里若隐若现。
就连扈娘都忍不住高声叫好,原本无动于衷的晋王殿下也挑起一边眉头。
十一娘与婷而四目再遇,又皆莞尔。
中秋夜,能赏此绝妙一舞,也不枉好奇多时了。
又渐渐,琴音低回,于是“雾色波光”散去,又见仙子真容,虽经一番急风般的旋舞,月色下不见香汗淋漓,灯火里更衬肌肤如玉,只天然一抹红蕴,悄悄染上面靥,有若水晶盏里的葡萄汁,一抹醉人的光泽。m.χIùmЬ.CǒM
天然美色,终是惊心动魄的绽放了。
十一娘看向贺烨:纵然殿下有心刁难,总也说不出庸脂俗粉的话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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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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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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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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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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