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才在章台园耽搁了一阵,恢复神清气爽后,这才通过秘道潜来。
还未开启隐门,贺烨便听见了艾绿的脚步声,甚至听清这丫头跃上了墙头。
“虽然步伐是轻微了不少,却仍然逃不过我这耳力,还有艾绿,你只顾留意脚下,呼息却仍然沉重,莫说是我,换作贺统领,应当也能察觉。”晋王殿下打击起徒弟来毫不留情,直将艾绿训得垂头丧气,又再看向阿禄:“你怎么摸来了竹苑,没跟在王妃左右?”
阿禄方才如梦初醒,三言两句便交待了身负“使命”,又庆幸道:“殿下回来得正好,岂不可以安慰王妃莫再借酒浇愁。”
“借酒浇愁?”贺烨微微蹙拢了眉头。
这可不像柳十一的性情,她什么时候如此多愁善感了?难不成,是为他安危担心?
立即又松开眉头,心甚欢愉,便很有些不以为意:“王妃那酒量,连本大王也得甘拜下风,哪里会这么容易饮醉?只要不醉,也便不会伤身了。”
却又听阿禄说道:“可依婢子看来,王妃今日当真是不胜酒力,已经有些过量了,应当是因为心中伤感之故……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琐事甚多,但还顺利,王妃忙碌固然难免,却并没有忧愁之事,不过今日……自从见了凌虚天师,情绪便有些消沉。”
竟是因为凌虚子?
贺烨蹙眉,显然是在意识到自作多情后,情绪也有些消沉了。
又说碧奴,一人原地候令,等得未免焦急,只往竹苑处频频张望,不防却见晋王殿下大步过来,她倒没有表现出任何震诧,礼见之后,干脆离开,当见阿禄,两人方才一番窃窃私语,都不再担心王妃借酒浇愁不利安康,关注点清奇地转向——m.χIùmЬ.CǒM
月朗风清时,殿下与王妃久别重逢,经殿下谆谆安慰,王妃转忧为喜,于是共渡良宵,恩爱和谐。
二婢好不兴奋,抱起袖子回去寝卧张罗,焚香燃灯,将帐幔更换成愈加旖旎的烟紫明珠绡,榻上新铺并蒂莲花锦,摆好一双鸳鸯枕,环顾审视,心满意足。
这晚的月色,的确清澈如水。
柳梢枝上,风灯晃晃,那昏暖的光色,渲染得女子微醺的容颜异常娇艳,甚少见她慵懒着斜倚,青青娥眉慢敛,似乎是将月影之下,那娉婷芙蓉看得入神,忽伸纤腕,执盏向唇,仰首之间便已饮尽佳酿,说正伤心吧,眼睛里却不带哀凄,说不伤心吧,眉心处又确笼愁云。
贺烨静静看了一阵,当见十一娘斟酒时竟有些手颤,方知过量的说法不假。
于是那盏烈酒,竟被拦截。
仿佛飘蕴雾蔼的眼睛,诧异地看向席地而坐的男子,十一娘抬手揉了揉眉心:“殿下,神出鬼没当真如此有趣?”
“想不到王妃倒仍清醒。”贺烨仰首饮了酒,将那空盏拿在手里把玩,微微一笑:“我这么从天而降,王妃倒没有以为是因相思成疾以至于幻见虚影。”
相思成疾?殿下可真诙谐。不过十一娘当然没有把心里话出口,她也知道饮酒之后,比寻常话多,故而特意警醒着。
“我喝多了。”再度揉了揉眉心,十一娘微微阖目:“此时竟觉困倦,便知已然过量。”
“王妃这酒品倒也别具一格,旁人过量,无不叫嚣着清醒,王妃却能克制。”贺烨又再饮了一盏酒,似乎才终于舍得将酒盏放回案上:“只王妃这么一借酒浇愁,却急坏了那两个婢女,多得我正巧回府,否则怕是要让艾绿来将王妃打晕。”
“那日听闻琅济师公仙逝,我尚不信,今日从凌虚师公口中得到证实,方知确凿,故郁郁难释,看来怀着心事饮酒,的确不如寻常之量。”十一娘倒也没有否定借酒消愁的说法,她知道自己这时的状态,并不适合与贺烨比较心机。
“生老病死,本为不可规避,王妃节哀。”
“是啊,事已至此,论是怎生伤怀,都不能任何改变了。”十一娘睁眼,看向贺烨:“殿下今日怎么突然回府?”
“铭州事大功告成,我留在苇泽关也无甚用武之地,却又觉得呆在别苑游手好闲,心里过意不去,故而干脆潜回王府,替王妃分忧。”贺烨虽然疑心十一娘是有意转移话题,但他这时也无意试探或者逼问,显得格外顺从。
“今日我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军务政事,不如留待明日再议。”十一娘越发感觉到力不从心,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了,哪里还有精神顾及军情,只怕一时不备,趁着酒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王妃确然应该好好休息。”贺烨体贴道:“我扶王妃回房?”
“今日确要劳动殿下了。”十一娘想要起身,哪知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有摔倒。
贺烨连忙跃过膝案,顿觉温香满怀,然而这回他非但没有心生厌恶,眉目间一片温柔:“先缓缓,王妃今日是真过量了。”
“是啊,让殿下见笑了。”迷迷糊糊中,十一娘感觉到虚弱无力的身体有了稳定的倚靠,那眩晕感似乎轻减了许多,因为没有力气支配自己的身体,这让她格外不安,于是便特别依恋踏实的倚靠,满怀感激的一笑。
却没意识到,这样的姿态实在撩人。
醉意上头,非但四肢无力,连唇舌也缱绻缠绵。
偏偏十一娘还有意识维持警觉,不想谈政务,更警戒着泄露心中隐密,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与晋王增进男女之爱夫妻之情这一艰巨任务,隐约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绝妙时机,没办法,晋王妃这时当真已经有些“天马行空”的状态,意识纵然没有彻底丧失,自然也说不上清醒如常。
“殿下手指还真修长。”
女子倚靠在殿下肩头,竟忽地覆掌过去,与贺烨比较起手指长短来。
本大王这是被调戏了?
贺烨顿觉失笑,柳十一这酒品,还真是格外清奇呀。
“王妃这手指也不算短。”殿下一本正经地回应道,任由王妃摆弄着他的手指。
“不过殿下手掌为何没有硬茧?”
贺烨:……
“为何我这手掌便一定要有硬茧呢?”
“殿下习武之人,当然难免会磨出硬茧。”
“本大王天生丽质,纵然勤练射术,掌中也不会有硬茧。”开玩笑,他自幼修习内力,又不是光练外功,还能像那些普通武夫一般,长着满手硬茧?
“殿下今日可真风趣,天生丽质?”十一娘呵呵笑道:“若是旁人如此形容殿下,怕是会被殿下提剑追杀吧?”
“王妃今日也甚风趣。”看来日后的确应当与柳十一多多饮酒。
“啪”地一声,贺烨的手背竟然挨了不轻不重一下。
“殿下这是埋怨我往日呆板无趣?”
贺烨:……
这喝过量的人,相当蛮不讲理,柳十一也不能免俗。
“殿下是默认了?”怀中女子大为不满,似乎想要挣扎坐稳,奈何实在力不从心:“殿下寻常才无趣呢,不会琴瑟不提,亦不能吟诗作赋,只有一笔字写得还好,殿下应当暗中苦练过吧,唉,殿下也确实辛苦,明明有心勤学上进,偏要假扮粗鄙蛮横,甚至睡梦当中,还得提防暗算,确是让人心疼。”
心疼么?贺烨忍不住挑眉,正想讨要安抚,便觉肩上一沉……
某王妃终于“精疲力尽”,再也顾不得艰巨任务尚未完成,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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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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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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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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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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