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便撤了席面,但这场聚会却也没有终止,只是将场所转移向了东外苑,那处桃李开得正艳,芙渠里莲叶又正鲜翠,又有牡丹亭、海棠阁等台榭可供坐谈,也不拘固定在某处厅堂,由得宾客们游玩谈笑,更比干坐着饮酒有趣。
贺烨因着要维持他不学无术贪图玩乐的表向,不能与诸如柳仁、孟公等谈及军政,其实早便有些无聊,一听十一娘建议“自由活动”,当然正中下怀,赏花听曲他是没有兴趣的,干脆便喊了几个年青俊秀,又兼一群争强好胜的纨绔,拉起两支队伍往毬场竞技去了。
诸多豪贵家主,却是由柳仁“反客为主”代为招待,陆离在旁作陪,也不玩逛,尽在海棠阁里,谈的是朝堂政事,以及晋朔时局。
又如孟飞笛这一辈人,便是由阮岭、尹绅招待,也有谈论政事的,也有赏景品茶的,也有继续饮酒作乐的,甚至有十好几个登上芙渠之畔的高楼,比试起吟诗作赋来,甚是自得其乐。
女眷们却都随着晋王妃,先是坐在了芙渠的水榭里,赏着桃李争艳,品着糕点茶果,闲论妇人之间的话题。
这面芙渠,虽不比得大明宫里太液池烟波浩渺,面积却比玉管居的荷塘又大了数倍,沿堤不仅有桃李樱柳环绕,也养了些孔雀白鹤,看去亦如仙境一般。
十一娘也不单另再让乐伎鼓瑟伴舞,只让在芙渠里放了数叶扁舟,轻分浮叶划水绕来,舟上白衣男子笛音清婉,红裙女儿和声轻唱,隔着水远远地听,这笛歌既有世俗之情趣,又仿佛仙管之灵妙。
她的身边,环绕着婷而等姬媵,如此一来,晋王府妻妾们今日的衣着再度引起了众妇的热议。
“王妃这条披帛,倒是一眼看出必为霓珍绣,却不知秦孺人与任媵人衣上绣工,又是出自何人之手,看着并没有效仿铺翠,但那线色,竟然也是从未见过。”徐夫人先说道。
秦霁便笑应:“妾身们所着衣裙,皆为霓珍衣坊所制,绣工皆出巧娘之手。”
“诸位娘子衣裙上绣饰,无一处落于常俗,煞是别出心裁,让人大为好奇,不免猜测底稿难道出自王妃所绘?”孟九嫂袁氏这时显得格外活泼:“可我细细一看,仿佛又不似王妃笔法,难道,这图样也是孺人口中巧娘构绘?”
十一娘冲她莞尔:“正是巧娘构绘……霓珍衣坊那时在长安之所以甚有声誉,一来当然是‘铺翠’之技极为罕见,二来巧娘义父梁掌柜,深谙如何量体裁衣,这也是他一门绝技,度视客人气度,便能知晓哪种款式更能衬托,连衣料至颜色,又连披帛裙腰等佩饰,一套搭好,再由巧娘绣工点饰,这样一套衣裳,才能不同凡俗。”
“听王妃这么一说,便连咱们这些年迈色衰者都不免动心,也难怪年青媳妇们迫不急待了,就是不知霓珍衣坊何时才在晋阳城开张营业。”甄夫人笑道。
晋王妃屡屡向众人展示霓珍绣不同凡俗之处,用意可谓明显,莫说甄夫人等贵妇又的确热衷衣容装扮,便是真成了“槁木死灰”,只要下定决心遵循新政,那也必须捧场。
“场地是看好了,仍在修缮,大约也得等到七月去了,不过诸位若有兴致,眼下也不妨碍订制。”
这话一说,众人便更有兴趣了,又是孟九嫂追问:“不怕王妃笑话,妾身可是穷人,不知这霓珍衣坊一套衣裙,工价几何?”
“这可得分门别类细说了。”十一娘虽然看见毛夫人与陈郡君两人满脸不以为然,后者更是板着脸,仿佛在这样的场合,说起这些金银俗务是玷污了她一般,然而十一娘可没有迁就陈氏的想法:“如我这条披帛,是巧娘亲手绣成,又用了铺翠之技,工价为五十万钱。”
又拉了身边婷而的手:“又如六姐,这身衣裳是由梁掌柜度设,巧娘绣工,一套衣裙算上搭饰,工价就需百万钱。”
这是抢钱吧!!!
毛夫人瞪大了眼,忍不住说道:“王妃这生意可是暴利呀,裁制一套衣裙,衣料是自备,仅是耗废手工,竟然就要收取百万钱?!”
“巧娘绣工,世间罕见,原本便不是凡俗能比,虽她也培教出不少绣娘,到底不能与她相提并论。”十一娘微微一笑:“霓珍衣坊另外也备有现成款式绣样,供大家择选,只是这些,便不是巧娘亲手绣制了,如披帛,工价五万钱便就足够,又一套衣裙,亦只需二十万钱。”
“那也是有些昂贵了,寻常在衣坊做上一套衣裳,工价也就是千钱。”陈氏终于忍不住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千钱工价,不过是裁制一套衫袍,却不用绣饰花样,比如郡君寻常衣裙,必定都是让家中绣娘衣工裁制,会否去外头衣坊花千钱裁制呢?眼下若雇佣一位手艺出色之绣娘,薪俸一年至少也得花耗十余万,还得包管衣食住行,而这些绣娘,谁又会铺翠绣法,只怕连构绘绣样也甚勉强。”一个妇人立即反驳,仿佛是太原甄的姻亲,看陈氏自然是不顺眼的。
“无论五十万钱订制披帛,抑或百万钱订制衣裙,霓珍衣坊都将保证所用绣样决不会发生类同。”十一娘强调一句。m.χIùmЬ.CǒM
她倒也不怕被人“抄袭”绣样翻制,因为霓珍绣采用的线色,可都由巧娘掌控着秘方,他人纵然能仿其形,也必然会失/精遂。
徐夫人便笑道:“虽然昂贵,却也是物有所值,我便占个先机,今日便先报备,订制一套度身裁设之衣裙。”
甄夫人也不甘落后:“我与两个儿媳也各制一套吧,度身裁设却就罢了,也不需巧娘亲手绣制,不瞒王妃,我那小儿媳,倒也会画两笔,可自供花样,只需霓珍坊绣制即可。”
三套衣裙便耗三百万钱,甄夫人平常习惯却也没有如此豪阔,只觉花耗个六十万钱,同样能拥有一身看似铺翠的华服,尚在接受范围。
纵然这样低调,没想到还是被她家三娣妇挑剔了:“王妃请恕妾身多嘴,太后曾经屡次告诫贵族切忌铺张,王妃开设一家衣坊,收费却这样昂贵,似乎……并不符合太后主张。”
“陈郡君多虑了,太后禁止铺张,是针对不少京中豪贵为相互攀比,不惜以钱币铺甬,金砖砌墙等等行为,花百万钱裁制衣裙,尚还不在此列,否则长安城中,只怕不少商铺都要关门大吉,这也并非盛世气象。”十一娘微微挑起眉梢:“自从战事告急,晋阳城中商事凋敝,为了缓解财政之忧,我的确有意振兴商市,霓珍衣坊之名,将来也会成为晋阳商市一面旗帜,而衣坊之利,除了维持必要开销周转之外,我也都会尽数用予治政及军需,虽说看来是杯水车薪,然而正所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故而,推广霓珍绣,并不与朝廷政令相悖。”
晋王妃竟然当众承诺会将霓珍衣坊获利捐资公务?!
甄夫人咬一咬牙:“既然裁制衣裙,非但可以修饰自身,还能够助益战事政局,那么妾身当然要鼎力支持,那三套衣裙,也都交予霓珍衣坊度制吧。”
孟九嫂却叹息一声:“可惜,妾身人穷志短,纵然有心助力,实在拿不出钱,也罢,五万钱之披帛,咬咬牙倒是可以买上一条。”
将她的世母王夫人给气得,一指头就戳上了脑门:“就算世人都晓得你娘家虽是名门,可一贯节俭,你也不用见人就哭穷吧,好了好了,你这套衣裙,便由我这世母为你掏腰包可好?”
孟九嫂眉开眼笑:“妾身也不敢占那百万钱便宜,好在自己也能画两笔,花样倒是不愁,世母只要破费二十万就好。”
“这么说,九儿你倒是为我省钱了?”王夫人哭笑不得。
一时之间,水榭里气氛格外热烈,不少女眷都表示要订制衣裳,当然不是个个都能一掷百万,五万钱的披帛却大是抢手。
十一娘其实并没想到今日会促生现场贩售,只好让碧奴几个婢女在旁将众人的“申请”一一记录,当然也不好让梁松眼下便过来收钱“量体”,答应着明日开始,便着手处理这些订单。
毛夫人看着实在窝火,心说不过是衣用之物而以,又不是缺之不可,值得这般着紧?
她可没有想到,未隔多久,是否拥有一套霓珍坊巧娘亲手绣制的衣裙,俨然成为了大周女子尊贵与否的向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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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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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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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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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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