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十一娘方才料定,眼下这位太谷令纪伦,倘若不是讨好了曾经上官新息令,那么等待他的又将是一任满后,数载赋闲,能否再得授职都不好说,更不要说升迁,而纪伦的升迁并非是经“晋王党”操作,那么极大可能便是早就投诚了太后党,自然不是谢、毛、韦等高官重臣,但也多半是这几个人的党羽。
既然如此,纪伦任太谷令已经两年余,当有机会得到毛维这位高官的赏识,绝无可能毫无作为,只是他为人小心警慎——从他两任县尉一任县令均无劣迹恶行便能看出,所以伪装得当,这才有机会被毛维利用,骗取陆离信任。
十一娘正是从纪伦过去履历上分析,更加偏向这位的真实面目——不是友军,而是敌人。
但她也没有把话说死,因为其实所有判断,都是奠定在猜测的基础上,也不能排除纪伦又是一个宇文盛,一切忍辱负重攀附权贵的表像,均为争取时机一抒抱负。
“还是得看咱们经此一行后,纪伦是否会迫不及待与明空联络,探听咱们此行目的。”十一娘说道:“纪伦必然已知我与殿下来了太谷,若是因为咱们没有惊动他,故而不敢打扰,他又是光明磊落之人,便不会在意咱们此行有何目的,可要是咱们一走,他便与明空私见,足能证明两件事,第一,明空十之八九便是潘部佃作,与纪伦早有勾联,第二,纪伦决无可能是正直之士,他赞同新政,必然是得了毛维授意,抑或这计谋本就是他提出,更或者是他身后明空在出谋划策。”www.xiumb.com
贺烨赞同道:“如若真得到证实,是否考虑除去二人?”
“要是明空被揪出,只怕会暴露子建。”十一娘道:“我之意见是,暂且摁兵不动,密布人手盯察,最好是将计就计。”
就算明空和尚是潘部佃作,他的作用也有限,并不能影响到军防,那么便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反而要是为了清除这么个佃作,导致裴子建受疑,之前诸多努力尽付东流,显然得不偿失。
贺烨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利弊,以沉默表示支持。
十一娘又道:“我已经向罗九郎坦言,太后令我鼎力相助新政推行,希望他也能助我一臂之力,罗九郎倒没有拒绝,只是说道太谷罗氏一族,九郎亦觉愁闷,因为其家中长辈并不乐意舍私利兴社稷,不过还没到为了私利与朝廷对抗之地步,尚且还在衡量得失利弊,九郎虽得家族器重,然而关系到利益荣辱这等大事,也并无把握能够说服族人。”
这会子贺烨的毒舌倒没有蠢蠢欲动,甚是理解罗氏一族的私心:“咱们与毛维胜负难料,强弱未分,这些世族豪阔难免踌躇犹豫,没有因为私利受损而对新政坚决抵触,持此观望态度,也是无可厚非。”
“对!”十一娘也笑道:“至少绝大多数大族,并没有下定决心抵抗新政,至少说明在他们心目中,损失部份钱财事小,安危兴衰才是关键,新政推行,豪贵利益受损不能避免,如若这些家族因为利欲熏心尽被毛维蛊惑,除非武力镇压,否则难以保证新政得以推行。”
十一娘比谁都清楚,如果太原府豪贵策动/暴乱,就算太后无奈之下只好用武力镇压,有毛维以及谢饶平等在中挑唆,这个黑锅不能避免会扣在陆离身上,就连晋王府,也难辞其咎,那么他们的一切图谋都没有办法开展,因为这时武威侯手里的军队,还远不足够推翻韦氏政权,更不要说晋朔内乱一起,潘辽联军便会长驱直入。
所以新政一定要推行,并且要毫无争议的推行,坚决不能发生暴乱,否则便会一败涂地。
可要想让这些世族豪阔屈服,以德服人必定不够,关键是要以威服人,要让这些人明白毛维不可依靠,只有晋王妃才能给予他们保障,虽说眼下会损失财利,从长远来讲,获得的利益远非皮毛般的损失可比。
十一娘因为今晚与罗厚一番把酒长谈,说着说着便觉困意袭来,终于是抵抗不住,说了一句:“殿下海涵,我撑不住了,不能再陪殿下消耗这漫漫长夜。”翻了个身,几乎立即便睡着了。
贺烨良久才“哦”出一声,却听见王妃的呼吸已经缓长平和下来,而今日罗厚十分舍得灯油,故而那盏幽冥般的烛照尚且闪烁,罗帐未放,微弱的光线下,王妃又黑又密的一把长发依若瀑布般倾泻铺张,即便是在昏黯当中,似乎也难掩亮泽,不知为何,晋王殿下便想用手指绕着王妃的长发把玩,这样的冲动竟然还越来越强烈,让某大王几疑自己魔障了。
就算他也翻过身去背向王妃,右手食指仍在一阵阵的发痒!!!
结果晋王殿下忍不住狠狠咬了自己的食指一口,这下子手指消停了,心却怦怦地跳得越发鼓噪。
中邪了不成?
贺烨烦恼地半坐起身,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王妃的“睡影”,当然只能看见被子外头的黑发,居然发觉手指又发痒了!!!
把玩一下难道就好了?抱着对自己体内的异动极度疑惑的心态,某大王决定试验一下,于是万籁俱寂中,一盏幽冥里,魔爪伸出……
柔顺又带着些凉滑,仿佛是春水潺潺流淌指间,心跳却更加急促起来。
魔爪猛地收了回去,贺烨重重翻了个身。
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某个器官不可抑制的变化,以及欲望在体内兵慌马乱般的冲撞。
这不正常,必须克制!!!
晋王殿下盯着那盏幽冥之火思量,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最后肯定自己的确是个自制力强大的人,面对美色从不动心——虽然在他看来,灵药是惨不忍睹的级别,他们那些屈辱的过往不提也罢,至于秦霁,还算能看,但也从没让他感觉到真正的欢娱,如果这两人均不算美色,然而扈氏并没让他反感,他也能清楚感应到对方的情意,却从来没有动心过,这总算是坐怀不乱了吧?
怎么会对柳十一这黄毛丫头莫名产生了非份之想呢?
难道是因为饥渴太久?贺烨想到被毛大郎拉着去青楼酒肆时,耳闻纨绔们那些毫无顾忌的荤话,不由郁烦——果然不能接近那些酒色之徒,长此以往,难保不会贪图床第之欢,本大王可是心怀宏图,怎能耽于美色?
如果被柳十一勘破,那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可是怎么办呢?体内的浮躁冲动要如何平息?
贺烨终于是坐了起来,尝试着呼吸吐纳,想用“真气”镇压体内躁动。
却险些“走火入魔”,因为他脑子里居然变本加厉地回响起柳十一那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慵懒的语调——长夜漫漫、长夜漫漫、长夜漫漫……
最后贺烨挫败地重重倒下,再度默诵开来《大般涅槃经》。
他已经是黔驴技穷,因为他知道,在枕畔有人的情况下,纵然背一百遍佛经,也无法让自己安然入睡。
可是……
“殿下,你怎么……”
耳边突然响起女子又惊又疑的询问,贺烨几乎是鱼跃而起。
他清楚地看见了十一娘因为吃惊大退一步,险些跌坐下去的情境,因为这时,天色已亮。
“哈哈”,贺烨格外机智的仰天大笑,挑起眉梢:“吓着王妃了吧。”
只有他自己才知心里多么“惊悚”,昨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又、睡、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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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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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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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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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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