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太后这时为了前线战事忐忑不安,她也得小心着不要落下个耽于玩乐的印象,不忘在太后面前大谈推广击角的好处。
诸如有利于强身健体,待击角场建成,只消一月间抽上两日向百姓免费开放,教授击角之技,鼓励百姓强身,表面上虽是晋王殿下作为,可世人谁不知道殿下暴戾?必能明白是太后体恤平民。又诸如一旦击角在贵族间推广,便能再建不少击角场,实行贵宾制,亦能上市销售那特制之球杖球衣等物,也是一笔收入,她作为创始人,却并非为了牟利,一应所得皆可捐作军资,也算是为君国略作贡献。
不说太后以为如何,贺烨简直对谢莹这番冠冕堂皇的说法嗤之以鼻。
平民百姓要为生计操劳,有多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难息,哪还需要靠此玩乐事物强身健体?硬是要让他们停下活计耍玩,还不如直接打赏钱用让他们好生休息两日,真要恤民,筹建击角场能有什么效用,倒是像萧九郎那时提议,设建病坊庇孤坊才能让劳苦大众真正受益,更不提击角若得推广,显望世族哪里需要乖乖纳钱购买贵宾?谁家还缺田庄不成,自己筹建就是,那所谓球杖,也是一目了然之物,莫说贵族可以仿制,诸多商贾也会闻风而动,还能让你谢六娘垄断市场?赚取那些微营利,还不够太后脂粉花消,就能缓解国库空虚?
正如贺湛与薛陆离分析那般,君国财政之所以到了捉襟见肘之困,一来是因皇室挥霍无度,二来是因现行税制已经不能适应如今国情,要从根本上解决,还是应当改革税制。
贺烨心下虽然不以为然,但表面上却还得佯作“心悦诚服”的模样,对谢莹的刮目相看那叫一个与日俱增,于是一贯不喜拘束的活阎王,竟然在这段时日突然热衷来篷莱殿问安,又开始教授谢莹骑术——这个时代马车颇为颠簸不说,总是憋在车厢里也没有鲜衣怒马的乐趣,谢莹还是甚为期盼马术精熟,至少将来能与晋王殿下并骑游猎不是?
甚至有回当着太后面前,贺烨还曾赞扬谢莹:“六娘琢磨出来击角术,的确很是有趣,如今已有不少贵族大感兴趣,待击角场建成,必然会大受追捧,原是京郊闲置一处田庄,倒成了营利之所,也是一笔军资。”
谢莹大感自得,竟也当着太后的面向晋王讨赏。
晋王却哭起穷来:“阿母诏令一下,我原有封邑、食禄亦被削减,阖府上下有那多张嘴巴等着嚼用,如今我连一头贡象都难以养活,无奈之下只好送回宫中,还等着击角场建成能补贴部分耗用呢,哪还有闲钱打赏。”
谢莹一听不好,晋王这么说,岂不是有抱怨之嫌,连忙转圜:“我也不是要殿下钱银之赏,瞧把殿下急得……早就听说扈氏剑舞无双,可惜没有眼福,殿下莫不将这伎人赏了我?”
贺烨:!!!
这就瞅上了扈氏?真当她是准王妃不成?若换作其余人,为全柳十一之计划,舍也就舍了,这扈氏偏又是柳十一交待照管之人,哪里能送给谢六娘折磨,岂不成了把羊送入虎口?
太后听这二人你来我往,原也没有在意,只是在谢莹忙不迭替贺烨转圜时便已经暗暗蹙眉,一听谢莹竟然开口索要扈氏,更加留意贺烨的神色。
若依这孽障一贯脾性,立即便要翻脸,然而这时却只是颇显犹豫,太后不由冷笑,看来孽障待莹儿果然与常不同,就算十一娘,还有柳氏那份情面呢,孽障待她也只不过不为难罢了,何尝这般宽厚?
太后心念一转,贺烨已经讪讪开口:“六娘要看剑舞,随时来我府里,让扈氏舞来一赏即是……要不这样,我交待扈氏调教一番秦氏,待秦氏学成,将她转送六娘可好?”
险些没把太后一口茶呛得喷出:“越说越不成样,阿霁是你孺人,怎能好比伎人侍妾之流,任由你转手送人?”
孽障当真荒唐,六娘却真有手段!
——这是太后的断定。
转眼到了承德二年腊月,尽管前线仍无战讯传回,但对于大周朝廷而言,没有噩耗便是利好消息,这说明苇泽关未失,晋朔仍然安全,而只要晋朔不失,京都并无燃眉之急,所以百姓们也都暂时松了一口长气,为即将到来的新岁准备,市坊之间,东西二市,逐渐有了喜庆之气,固然有些世望之族仍然忧心战况,但新岁还是要庆贺的,否则祸难未曾临头,就做出如丧考妣的情态,也不吉利。m.xiumb.com
太后虽然颁令节俭,一个新岁、一个元宵却也免不得设宴,尤其是元宵灯会,一定要照常举行,一来是为免京都人心惶惶,更关键是每临新岁,各国都要遣使来周朝贺,不能因为内战便失泱泱大国之体统,否则岂不会让异邦误解大周江山危殆?
那更是不利社稷之谬!
让太后稍觉安心的是,谢饶平密奏已经送抵她的案头,武威侯已经与姚潜顺利交接,之间并未在发生任何哗变,姚潜这个败军之将也已经在返京途中,据谢饶平盘询,并无失职实据落于人手,要保姚潜性命不难。
武威侯才刚接手苇泽关,纵然骁勇,也不可能立即便将叛军击溃,可只要稳守关隘不失,待集结河东各府兵卫趁着地势之优,力矬叛军之勇,至少能够暂缓兵临关下之急。
太后既然都已安定心神,谢莹就更加“心无旁鹜”,竭尽努力地把角击场在这三两月间筹建了个七七八八,尽管此时天气阴冷,她也是隔三岔五便往击角场去,力求要在来年三月春回大地之时,让这击角场一炮而红。
这日谢莹听闻她精心选购的百座假山石已然布置妥当,迫不及待便往击角场巡看,只是贺烨这日却往平康坊花天酒地去了,不能陪同,谢莹巡看完毕后正欲打道回宫,哪知便有仆役禀知:“东瀛使臣津守君求见六娘。”
东瀛使臣的话……那岂不是日本人?
谢莹立即来了兴趣,她以前倒也不是崇日,然而因为喜欢岛国影视动漫,连带着对日本这个国度大感兴趣,飞去玩过几回,大学时也选修过日语,未免好奇这时的日本人穿着打扮以及语言与日后可会一致,她因为穿越过来不久,接触事物有限,甚至不知遣周使中就有日本学生,也不知这时所称的新罗正是未来长腿男神们的国度,还曾向自家哥哥们打听过朝鲜国,当然没有结果。
不似倭国,这时已经自称“日本”,只不过周人依旧习惯性以东瀛、扶桑相称。
之于如今笼统称为“胡人”的部族,谢莹更加分不清究竟是后世哪些国度,她后世所学的英文当然没有用武之地。
因为好奇心,谢莹立即请人入见,哪知一见之下,这位全名为津守长丹的日本使臣非但发型穿着与周人别无二致,人家一张口,官话说得那叫一个流利。
倒是随着津守前来的遣周使栗田马养还以为谢莹不过是个闺秀女子,也许不谙官话,又用长安话翻译了一遍……
原来这时,大周官话并非长安话,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南北朝时期“五胡乱华”之祸,一度造成语言混乱,这个时空的广朝统一天下后,认为不能再用鲜卑北语,便有学者依据古韵确立了雅韵便是后来的官韵——各地方言颇有差殊,莫说文武百官祖籍各有不同,难免造成沟通障碍,单说科考,便要限制诗赋韵脚,必须要有一个统一规范。
于是官韵就成了士人、官员的必修课,可日常交流不可能尽用那文绉绉的语言,长安人士当然也有自己的方言,无望仕途的百姓,以及妇女,自然都不会官话,就连好些大家闺秀,比如柳九娘,历来不喜诗词歌赋,《切韵》从来就没学好过,也是不会官话的,当然,即便如此,柳九娘也不会被人笑话不学无术,因为官韵仅只士宦的必修课而已。
谢莹的前世当然不可能懂得大周官韵,但她“原身”却是自幼热衷诗赋,谢莹虽然没有继承“原身”的诗赋才华,官韵倒还听得懂,于是瞥了一眼好管闲事的粟田马养,很有腔调的与东瀛使臣用官韵热烈交流。
寒喧过后,没想到津守长丹便奉上一大盒子金锭!
大周并不以金银为流通货币,当然这并不代表金银就不值钱,打个比方说,你去食肆吃碗冷淘,甩下一块金锭是行不通的,除非你大方得可以不用找补,那又是两说。这时金银多为地方充替赋税进献朝廷,抑或是大宗买卖——比如胡商,他们原本的国度不可能有大周货币,进行商事交易除了以物易物,也只好用金银抵充,是以东西二市设有钱肆,可将金银兑换为铜币,普通人要用金子购物,先得到钱肆兑换。
不过东瀛使臣显然是欲行贿谢莹,便可免却兑换这个环节。
纵然谢莹是显望闺秀,这时也被满满一盒金锭晃花了眼,好容易才摁捺住了波涛澎湃的心情,很是得体的一个莞尔:“无功不受禄,未知津守君有何请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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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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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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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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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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