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既是风雅之人,少不得常往平康坊寻都知娘子畅谈人生,抑或是在西市酒肆与妖艳胡姬饮乐调笑,于是不乏遇见晋王殿下,那位自己花天酒地不亦乐乎,却十分介意小侄女的业师“不务正业”,回回都是怒目相向,甚至于责备教训,倘若不是李之仪看上去实在弱不经风,说不定早就拳脚相向,故而李之仪不得不忍痛戒除“陋习”,并且一见晋王烨这凶神就忍不住心惊胆颤。
这日他正在教习学生,讲解王褒所作《九怀》,先就将自己沉浸于那优雅古韵,哀怅情怀,侃侃长谈一歇,捧茶润喉时才察觉学生们似有骚动,好些都在窃窃私语,目光也时有窥移,李之仪这才遁视过去,惊讶地发现紫冠鸦袍的晋王殿下竟然坐在半垂帘挡之下,一手撑着额头,微阖着两眼昏昏欲睡。
这阎王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之仪的授课便继续不下去了,他先是轻咳一声,见晋王无动于衷,只好询问同安:“莫不暂歇一刻?”
同安却正听得入迷,丝毫不察叔父入内旁听,还是这时在侍读提醒下才看见晋王殿下竟然在后瞌睡,于是便过去将人唤醒,叔侄两个自寻一处清静交谈。
侍读们虽然忍不住频频窥望,但无一胆敢靠近打扰,谁让晋王殿下威仪虽然引人注目,那满身的恶名实在让闺阁女儿们胆寒,这位不仅暴戾狠辣,还风流好色,辣手摧花的事可没少干,怎不让等闲避之唯恐不及?
“叔父今日怎么得空?”同安问道。
“我突而想到自从在外立府,竟然还没邀请你前往游玩,之前是因你在孝中,如今除了服,哪能连叔父府宅门往什么方向开都不知?”原来是邀请同安去府中游玩。
同安自幼就喜欢这位对她千依百顺的小叔叔,当然心动不已:“就怕大母不允。”
贺烨情知同安对太后颇为敬惧,拍着胸口保证:“我与你一同去说。”
同安喜笑颜开:“明日无课,正好可去叔父府宅。”
“那就明日……怕你闲闷,可随意邀约玩伴同行。”
“叔父一贯嫌闺阁女子七嘴八舌吵闹得很,儿亦不喜人多嘈杂。”同安毕竟还小,哪能听出晋王言下之意?
贺烨只好点醒:“那就邀约你惯常交好者,比如柳十一娘……”
同安这才醒悟过来,有些狐疑地看向晋王,半响才翘起嘴角笑道:“原来叔父是项庄舞剑?”
这小丫头,看来是误解了,只她才多大年纪,比柳十一还小着两岁,花花心思却多,竟就懂得情爱之事了?贺烨被侄女打趣,心里老大不自在,又苦于无法辩解,只好干咳两声掩示尴尬,要与同安击掌:“这可是我两之间机密,不能透露。”
同安却把手掌藏在身后:“叔父既有鲛珠衣,都没想着同安,反送给了等闲人,叔父这时眼里只有美人,再不如从前一般疼惜同安了,同安心里不爽快。”
贺烨:……
难得将两道眉头都拧在一起,满脸无可奈何的懊恼,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憋了许久才有了应对:“一件珠衣算什么,待追风、如电再生了幼豹,一定送予同安可好?”www.xiumb.com
公主殿下这才“卟哧”笑了出来,却是连连摆手:“我可不喜虎豹猛兽,叔父还是自己留着吧,只替我多多留心书坊里新售杂书文集,无论传奇笔记,抑或诗赋棋谱,多多益善。”
这才与晋王痛快击掌,随他一同往含凉殿去。
太后方才诏见了几大国相议政,十一娘与谢莹这时也刚呈上整理好的各地奏章,谢莹便将其中一本专门拣出呈太后过目,趁机讨太后欢心:“自从姨祖母表彰衡州官员平乱有功,对诸州的确大有鼓舞,近半载时间,岭南、黔中、剑南等地不少盗匪落网,这回什邡令再缉两百盗匪,具折请准斩杀震慑治安,既各地官员遵奉政令,何悉匪患不平?”
闻此可喜可贺之事,太后自然立即审读奏呈,也颇觉开怀:“批折,交吏部论功行赏。”
十一娘心头却有狐疑,正如谢莹所说,自从郑雄因缉急公会匪盗得功,近半载时间各地刺史县令许多都有斩获,因此不少人因平乱有功升职得赏,但事实上各地却仍有急公会劫财害命的恶性案件,甚至相比往年还要频密许多,匪乱之事非但未得震慑,可谓更加急重。
她想到这里,不由看了贺湛一眼。
十四郎何等敏锐,立即明白了十一娘的暗示,也不怕这时扫了太后的兴致,直接谏言:“太后,什防不过汉州治下小县,不足两万户,竟然便有数百盗匪,这事……怎么想也有些蹊跷,再者近半载以来虽然不少州县多有缉获,匪盗之恶却并没减少,因而……微臣实疑这当中有人贪功不法。”
太后蹙眉,这些日子以来立功者多为毛、元二相党徒,是自己人,因功受赏也更加有利于扩大人势,如若真闹出贪功不法之事,岂非给予贺淇党把柄,固然贺湛这话也有些道理,但这谏言却不是时候。
便道:“定是盗匪狗急跳墙,只要各地官员纷纷引以为重,严治厉缉,必能将匪盗彻底清剿,澄台固然是出自忠心,但这些毫无根据猜疑之辞,还当谨慎。”
这个结果也是在十一娘与贺湛预料之中,并不以为太后会采纳,再说他们这时也的确没有实据证明那些官员有贪功不法之行,单凭民众议论,又哪里能够说服太后核察责究她自己的党羽?
也只有略尽人事。
当然,十一娘之所以暗示贺湛谏言,也是为了己方利益,别看这时太后似乎对陆离、贺湛相继谏阻诰赏平乱功臣不以为意,一旦将来祸事爆发,这便为两人早有先见之明,并且尽忠直谏。
谢莹却暗自开心贺湛触了霉头,在她看来,贺湛是韦元平党,与自家早晚成为政敌,更不说与十一娘也是私交甚厚,坚决是敌非友,太后若是信重贺湛,大大不利于己方,只不过她也不急着落井下石,眼下还未与十一娘撕破脸皮呢,做人不能太有失厚道。
一旁的徐修能也在疑惑贺湛为何行这不合时宜之谏,不过同样以谨慎为重,并没有妄言。
贺烨便在这时携了同安入内,他才不管太后是否在忙劳政务,开门见山就说了自己的事。
太后自然不会在这桩琐碎上分心,晋王府紧邻宫城,同安即便前往也不需兴师动众,很干脆便应允了。
同安这时才开口请求:“还望大母也允柳十一娘一日闲假,陪同孙女。”
太后也没怀疑,她晓得同安与十一娘交好,有这请求也是情理之中。
谢莹听说同安将往晋王府,哪里还坐得住,于是眼巴巴地瞅着太后:“姨祖母,莹儿也想陪同公主玩乐一日呢。”
同安不由为难地看向小叔叔,拿不准应否拒绝。
贺烨原本就是为了小九要将十一娘调离出宫,哪里耐烦再拖带个闲杂去他府里,只是若这时单单拒绝谢莹,又怕节外生枝,故而并没表示异议。
同安只好允同。
太后却知谢莹是有心要与贺烨交近,不过也没拒绝,她这时且还在观望考量呢,毕竟谢饶平更加得她信任,谢莹是心腹嫡亲孙女,在没弄明白谢莹真正用心之前,一切决断言之过早,由得她与贺烨交近也好,再看贺烨对她是否与众不同,又能与众不同到什么地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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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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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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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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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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