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九一贯与人为善,纵然谢莹年幼时性情颇为别扭她也不曾计较,今日却偏就不包容了,竟也拉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回应:“若是与表妹手谈,我自然不好计较,换作十一妹却又无妨。”
这是在暗示谢莹小气呢。
于是“表妹”多少有些恼火,她已从诸位兄长口中得知韦太夫人虽与自家祖母姐妹情深,但与祖父谢大相国却有旧怨,就两个家族而言,关系其实相当疏远,若非柳十一娘是她远大志向途中不可忽视的绊脚石,当谁乐意讨好奉承?之于柳九娘,就更没必要忍气吞声了。
“九表姐这意思,似乎是说十一姐好欺?这我可得为十一姐打抱不平了,萧九兄,你来做个评断,论论我与九姐谁更有理。”
与柳九娘相比,谢莹这话更有小女孩腔调呢,这般明显的挑拨离间,便连年纪更小一些的柳瑾都听出来了,不无紧张地拉了拉九娘的衣袖。
十一娘这时好奇的却是谢莹这位“归来者”的真实年龄,根据她一贯表现来看,绝无可能是豆蔻之龄,难道这回是在装模作样?
她原本不想承谢莹“打抱不平”之情,正要阻止萧小九为这评断——那位可一贯维护她,又与柳小九历来就是冤家对头,说不定就会中了谢莹挑拨离间的奸计,若当众给柳小九难堪,两人之间更会落下嫌隙,十一娘这时可是格外看好两个小九能够亲上作亲,可不有句俗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哪知柳小九却抢了先,并没理会谢莹的挑衅:“我又没想欺负十一妹,哪需旁人评断?只是因为手谈之前便与十一妹先有约定,落败一方会受小惩而已,便罚十一妹为诸位姐妹各摘一朵金菊回去插瓶,十一妹可觉为难?”
十一娘当然不会为难,笑应道:“愿赌服输,我这便去。”
见柳十一娘如此不顶用,任由嫡姐指使,谢莹心中也觉无趣,但她这时无比坚定地要与十一娘姐妹同心,故而继续仗义援手:“在座有七、八人呢,十一姐可拿不了这么多花,我与你一同。”
“表妹是客,怎能让你劳累,岂不更加坐实我欺人罪名?”柳小九今日当真是与谢莹杠上了,眼疾手快地一把挽了她的胳膊:“十一妹身边还跟着好些婢女呢,不用劳烦表妹,自你身子好转,咱们还没一块投壶戏耍,今日恰是时机,可得说好了,这回落败者必须心干情愿受罚。”
话意虽带着几分计较,可柳小九却又嫣然莞尔,因此听来倒是玩笑趣话的意思,没有什么火药味,萧家几个小娘子也不是多事人,自然没有挑是生非,都附和着柳小九的话将谢莹留下来戏耍,众人仿佛谁也没有留心萧小九一如既往地自觉尾随十一娘而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柳瑾却瞅着个机会,拉了柳九娘去一旁询问:“九姐今儿怎么了?看着倒似恼着莹姐姐。”
姐妹之间,柳小九说话从来直截了当:“你没看她对小九热情似火?分明不安好心,我也是为了十一妹好,特意不让她前往纠缠。”
柳瑾大是佩服地连连颔首。
姐妹两这可误会了谢莹,她对萧小九哪曾有过非份之想,今日这样热情,其实意在撮合十一娘与萧小九而已,却不察觉她这样的作派,甚是容易让旁人误解。
又说十一娘,今日还真想找个机会与萧小九私话,故而也没有找借口支使小九去别处,两人一边在花苑里转悠,十一娘便问道:“听十四兄说,九兄最近常去见莒先生?”
十一娘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他的私事,萧小九只觉欣喜难禁,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便又将这些日子他与莒世南如何救助贫弱孤病的好事说了一回。
“九兄救助贫弱虽好,可最好还是远着一些莒先生,十四兄劝阻九兄那话,大有道理。”十一娘听闻小九对莒世南诸多称赞,显然大是折服,不由更增忧虑,稍稍蹙起了眉,与兴奋不已的萧小九比来,她倒更有年长者的风范。
萧小九虽然因为莒世南与贺湛发生过争执,但却不愿反驳十一娘的话,随口答应了一声,突然看见一片飞白落在十一娘头上花苞,下意识就伸手欲抚。
少年突然间接近,让十一娘微退了一步,眼睛里便不自觉地带了些防备,却很快看清了小九手里拈着一片秋桂,大是委屈的神色,十一娘却也只好板着脸训诫:“九兄与我年岁渐长,言行举止还当留意,即便是落在婢女眼里,也不成体统。”
小九不甘不愿地退后一步,依然没有反驳:“是我唐突了。”
十一娘看了他一阵,却轻轻一叹:“我长在禁内,近些年来与九兄逐渐生疏,九兄再听不进我之劝言,也是情理当中。”
小九着了急:“十一妹这话何意?”
“九兄口里答应我不与莒先生来往,心中却不以为然,我说得可对?”
十一娘对萧小九还是相当了解的,知道这孩子一旦认定之事可没这么容易妥协,那一声随口答应不过应付她而已,是不想与她争辩罢了。
“十四兄称莒先生来历不明,又参与宫闱之事,更有装神弄鬼之嫌,嘱我小心防范,可我认识之莒先生却颇有侠义之风,从来未行欺世盗名之事,决非奸诈者,十一妹也不曾与莒先生交熟,只怕也是因为十四兄片面之说而心存误解。”被十一娘拆穿,萧小九多少有些羞愧,又生怕十一娘误解他存心见外,干脆解释清楚:“莒先生并不愿意滥施招魂之术,也从不曾利用此术向平民百姓索要资财,甚至强调招魂之术并不能从根本上治人心疾,他若是欺世盗名者,又怎会致力于开导救助疾弱?只有对那些求上门去纠缠不清之贵族,莒先生才会收受巨资,这些钱也都用于救助贫苦。”
十一娘手上并没有莒世南为非作歹的实据,事实上她还真拿不准莒世南是善是恶,只不过因为这人身上太多蹊跷,又关系厉害,觉得有些危险,小九又单纯未经世事,直觉他与莒世南来往不妥而已。
见小九这般坚持,十一娘也大觉头痛,不知应当怎么说服。
“再说我已经拜先生为师,更加不能疏远。”
这句坦诚更让十一娘震惊不已:“九兄何时拜莒先生为师?可曾征询家中长辈许可?”
“莒先生授我医术,又教我观星之术,这些可都非常人能得幸运学习,我若不奉他为师,岂非不义?莒先生又不曾向我收索钱财,更是在我纠缠之下才受了拜师礼,寻常却仍当我为忘年之交对待,我又何需征得大人许可。”小九言之凿凿:“江湖侠义处事,本就不应拘泥陈规,再者莒先生也不愿让人得知他与我有师生之名,也是为了不让我牵涉朝堂党争,处处我为考虑。”
又大赞莒世南那神奇的观星术:“十一妹莫要不信,我可是亲身体验,莒先生通过观测天象,能够预测半月之后晴雨风向,相较司天台诸多官员,不知广识多少,我能得先生指教,更是多少人不能企及之幸。”
到这地步,十一娘也明白难以说服小九与莒世南绝交了,只好筹划着待下昼见了贺湛,嘱咐他加强对莒世南的调察力度,倘若的确不是奸邪之辈,只要防范着小九被过早卷入党争就罢,说到底一个人的祸福,还真有几分是上天注定,实非人力能够杜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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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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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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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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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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