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主动跟随前来的赵国公贺汾,不得不陪坐左右,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心小就触怒这位,可他因为连续十日的哭丧礼本就疲劳不堪,这时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心里难免有些如坐针毡的焦灼感。
他与汝阳王贺淇乃一母同胞,比贺烨不过年长两岁,可正因为他与晋王殿下年岁相近,所以才被兄长嘱令主动攀交,贺汾虽是皇族宗室,然而生性柔弱,原本就对“盛名在外”的晋王殿下心怀畏惧,得此任务后更觉苦不堪言,不过长兄连连安慰:“又不是真让你与晋王烨交心来往,只不过做出意欲亲近之势而已,最好是在治丧期间与之较多接触,看人眼中似乎同出同进忽而亲厚,就算完成使命。”
贺汾只好硬着头皮上阵,可努力了十余日,晋王殿下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也就只有今日,在他死缠烂打之下,才终于获得同往昭德寺的资格。
不过贺烨依然是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周身散发的寒气比这阴冷之季更加渗人,就说眼下,不过只是闭目跪祷,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贺汾仍觉如芒在背,倏忽间就已冷汗淋漓。
殊不知贺烨这时也在一片嘈嘈诵经声中昏昏欲睡,他这人从来不敬鬼神,是以也从不迷信佛道,倒不是说晋王殿下已经超脱到了以为此时绝大多数“凡俗”信奉的鬼神皆为子虚乌有的地步,只是他固然相信人死后仍有亡灵存在,可生死殊途就此永隔阴阳,终究是各自相安再无交集。
就像多少年来,相继而亡的父母从来不曾再现英灵,给予安慰,给予抚恤。Χiυmъ.cοΜ
他的兄长已经崩逝,纵然在天有灵,也只是在他看不见也不能接近的地方,给予默默的关注而已。
永远不会再对他嘘寒问暖,不会再与他把酒交心,不会在半醉时追思那个爱慕的女子,纵然当着他这个弟弟的面也毫不掩示悔愧难安悲痛欲绝,也不会再因为他不思进取不敬师长而揉着眉心叹息,却终究硬不起心肠责备,当他对某个心怀不敬者大打出手时,又再无兄长毫不犹豫的出面庇护。
这些他注定永远失去了,不是这些僧人道士诵经念咒就能重新获得。
只是在他心里,永远有一个温柔的角落,铭记着兄长的音容笑貌,默默怀念着,感激着,直到有朝一日,他也同样魂飞魄散,到时九泉也好天宫也罢,相逢一笑,击拳相拥,生死之别的多少悲痛,就此不值一提。
以亡灵的形态重逢,从此笑看世间百态,那些距离他们已经极度遥远的喜怒哀乐,这才是贺烨内心固执的信仰。
阿兄,你已得解脱,而我,也不会辜负你之殷殷寄望,数十年后久别重逢,我不会愧疚,而你也应当再不会那样郁卒。
所以,我不会因为痛失唯一亲人前程艰险而悲观厌世,阿兄,我受人庇护实在太多,你在天有灵,看我从现在开始,如何自保与反击。
我会好好活着,纵然只能暂时忍辱,可总有一日,会达成你我心愿。
祖辈创建这个国度,又由阿兄交托予我,我不会看他毁于奸邪之手,阿兄未能完成之事从此是我贺烨使命,所以,阿兄不用再愧悔难安,你要笑着,在我如今虽不能进入,却终有一日成为归宿之地,等我。
贺烨一直闭着眼,任由耳畔诵经之音连绵不绝,端坐巍然。
直到听见一个小心翼翼谄媚踌躇的声音——
“大王,实不该搅扰大王追悼先帝,可实在是有要事……还望大王随在下往少阳院一行,有重要之事……”
是卢锐总算磨磨蹭蹭赶到,开始他语焉不详的计划。
料敌既中,晋王自然配合。
于是冷冷睁眼:“滚。”
卢锐滚得飞快。
但赵国公显然不能领会卢锐的意图,心说既然已经达成与晋王“同出同进”颇有交谊的假象,已算不负兄长所托,他是真不愿意再与活阎王多待一时片刻,偏偏卢锐“语焉不详”导致太后怪责晋王傲怠的计划又是突然而生,并没机会与贺汾详细沟通,贺汾在明知荣国公一支已经投诚兄长的情况下,自然以为卢锐同样热衷于攀交晋王,若他既能相助同党,又能摆脱晋王,怎么看也是两全俱美之事,于是壮着胆子规劝。
“大王,卢八郎明知大王今日前来昭德寺悼念先君,却仍来搅扰,难说少阳院中是真发生了意外也不一定,眼下治丧之期,为防节外生枝,大王还是当去看上一眼为妙。”
贺烨却在喝退卢锐之后,重新恢复了闭目静坐的姿态,闻听贺汾絮叨,眉心一蹙。
贺汾立即缄默。
正值无比煎熬之时,又忽见贺烨起身,也不顾周遭法事庄严,冷声一哼:“也罢,卢锐一贯狂妄自大,多少大逆不道之语都敢明目张胆直言,今日这般鬼头鬼脑,许是真有什么阴谋也不定,便去一见,且看他有何花招。”
便拂袖而去,贺汾却被这话惊出一声冷汗来,犹豫片刻,仍然不敢置身事外,心说且跟个后脚去察看分明也好,倘若风平浪静,就当路过,若是真出了什么变故,也好及时知会兄长一声。
又说卢锐,当他飞快“滚”回自己的毡房,仍是礼数周道的告知阿禄已将诏令代传,只称晋王与赵国公似乎有要事相商,怕是要稍晚一阵才会过来,阿禄谢了一句“有劳卢郎君”,就欲去毡房外头等候,卢锐哪肯放过接下来煽风点火的机会,殷勤“留客”:“天气寒凉,阿监出外岂不白白受冻?此处虽是毡房,好歹置有炭盆,怎么也比风地里暖和,阿监莫不就在此间小坐?”
盛情难却,阿禄只好答应下来:“卢郎君才经哭丧礼,又替鄙下跑腿一糟,切莫再为鄙下耽搁进食,但请自便。”
卢锐早觉饥肠辘辘,这时也不再客套,一边悠悠闲闲地就着甜汤享用糕点,一边打量着身着素服的妙龄宫女,越看越觉温柔可人,心中更生亲近之意,又见阿禄因为晋王迟迟未至而坐立难安,干脆便坐了过去,眼见宫人似乎一惊想要躲避,卢锐果断动手轻轻扯住阿禄衣袖:“并非在下有意唐突,实在有些话,需得谨防隔墙有耳……如今太后主政,家祖父本是有意恭奉,奈何因为早年曾经冲撞不敬,心中实在忧惧,更兼因有毛相在后挑唆眼看太后越更疏远,终日惶惶不安,倘若阿监能够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京兆卢必然不会忘却阿监相助大恩。”
这就是要明晃晃地收买含象殿宫人了,卢锐有此举动固然是抱着见缝插针的意图,却也只是顺手牵羊而已——这位对自己英俊倜傥的仪容一贯颇为自信,想着如阿禄一般的宫人,正值妙龄却幽困深宫,身旁不是女子便是阉奴,有几个不生幽思?倘若自己能够恩服,将来未必不能成为耳目,再说卢锐心中原本还有其余计较,纵然不能两全其美,只要达成另外目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卢郎君既然与晋王殿下交好,还怕没有机会向太后表明忠心?”
果然盼到了这句话,卢锐越发胸有成竹,却长长一叹:“我原也是这般打算,奈何大王性情……实在不好亲近,我虽有意攀交,大王却从来冷面冷心,也不怪大王眼高过顶,原也是尊卑有别,莫说在下只不过世族子弟,便连赵国公身为宗室,想要交近大王也实属不易。”
卢锐也算深谙挑拨离间精遂了,明知太后对京兆卢并无信任,倘若承认已与晋王交好反而弄巧成绌,不如一昧强调贺烨不为所动,说不定更加有利于离间这对母子。
“可卢郎君早前不是才说,大王与赵国公有要事相商,甚至置太后诏见不顾。”阿禄原本就肩负“捕风捉影”的任务,这时试探追问也不怕落人口实。
卢锐干笑两声:“不过在下猜测而已,一时口快失言,阿监可别放在心上,晋王是何脾性阿监还能不知?即便是有‘要事’,也不可能有关朝政……对了,晋王惯爱狩猎,说不定是因赵国公手底有个驯术奇佳之豹奴,早两日赵国公就特意提起,晋王才心生关注,许是与赵国公讨论驯术而已。”
他说着这些欲盖弥彰的话,迎向宫人显然因为怀疑颇带着勘究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因紧挨而坐,鼻端又嗅到女子体肤与生俱来的暖香,再一移目,只见鸦鬓衬得肤如凝脂,黑黑白白别外夺目,小腹顿时蹿上一股躁热,更加往下的地方,某处刹那坚挺。
卢锐的呼息立即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不断上涌的热血搅得神思恍惚,莫说诸多计较,一时间居然连身处何地都抛之脑后,只觉喉咙里就要喷出火来,连眼睛都在发烫,是以一把搂住了宫人的纤腰,炙烫的嘴唇压在宫人玉颈微凉的肌肤上,竟让他不由自主呻吟出声,脑子里更成了一团浆糊,魔爪随心而动,急不可奈地拽紧了阿禄的衣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望族权后更新,第385章 色诱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