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其实也记不准确谢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冷嘲热讽,她因为对谢氏一族的血海深仇,自然也没兴趣与谢翡握手言和,既然迟早都要兵戈相见你死我活,并谢翡又没有值得“日里万机”的十一娘特别留意的重要性,是以她一贯选择漠然置之,不主动招惹也就罢了,压根没有笼络亲近的必要。
当然这也是出于十一娘的一贯自信,并不将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那些心眼花招放在眼里。
然而谢莹“失踪”事件却显然有淑妃参与,对于这个老对手十一娘还是知之甚深,因而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淑妃真正针对的其实是柳贵妃。
而自从谢莹“失踪”事件之后,谢翡却忽然对她有了冰释前嫌的迹象,不再动辄挑衅,尤其是这回太后离宫,谢翡对她更是笑脸相迎甜言蜜语,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点程度的笑里藏刀,自是被十一娘一目了然。
有的事情既然已经无法回避,那么十一娘只好泰然处之。
眼看着掐指算来,华山封禅已经顺利结束,太后应当已经返程,不过几日便要回宫,可淑妃姑姪依然按兵不动,十一娘正觉纳闷,难道是自己推测失误,这回居然庸人自扰?没想到这日正陪着同安在太液池边篷莱亭中赏景玩笑时,忽然发现几个宫女一直在交头接耳,目光频频看向篷莱殿的方向,神色里似乎十分恐惧。
十一娘便想起好些日子之前,贵妃无意间对她提起——最近宫人议论纷纷,都说莒世南之所以得天子器重,是因身怀奇术,而那奇术正是能够招人魂魄,天子想见谁的魂魄?必然裴后无疑,前些年因为霁善容貌莫名被毁,裴后显灵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引天子勃然大怒,三令五申才终于禁止,这回好了,因为天子受术士迷惑,再一次引发谣言四起,还不知会不会再兴风浪。
贵妃坚持认为莒世南是在装神弄鬼,与刘玄清属于一类货色,为此还曾经劝谏过天子疏远,哪知天子破天荒地驳责了贵妃冒犯高人,贵妃为此还与天子生了好一场闷气:眼看太后已经焦急难耐预备临朝了,天子却还沉浸于术士蛊惑不能自拔,虽不改立晋王为储的心意,实际上别说进展,连个基本的计划都没有,这让贵妃怎能不急?真要让太后夙愿得偿,立即便会专注于天子的子嗣传承,一旦天子的难言之隐被太后洞察,太后的注意力立即便会集中在晋王身上,毕竟天子无嗣,唯晋王是储君不二人选,依太后的果狠,自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情势紧急有如迫在眉睫,天子却还恍若不察,且以为只要联络世族齐心协力,立晋王为储便是水到渠成。
于是十一娘眼看着那几个宫女的异状,自然想要询问个水落石出,是以轻轻拉了一把同安,让公主殿下从酝酿诗句的专注里回过神来:“贵主,瞧那几个宫人,一直便在窃窃私语,度其神色似有惊怖,不知是因何事,莫如唤来仔细询问。”
同安习惯了对十一娘的言听计从,当即依言而行,几个宫人原本就是隶属同安,主人既问,自然不敢隐瞒。
“婢子听人议论,说是篷莱宫里有裴后冤魂不散,四处游荡啼哭不止,有宫人亲眼所见,说是裴后魂灵曾经掷钗称恨,言……言圣上忘恩负义……”
“住口!这话也敢宣扬散布?!”同安吓得苍白了小脸,她年纪虽小,却是长居禁宫,很过了一段察言观色步步小心的日子,自然明白关于裴后的任何议论对天子而言可称逆鳞,触之必怒。
十一娘也没想到短短一段时日,流言蜚语竟能发展到这般境地,“掷钗”二字更是引发了她的警觉,直觉异常不妙,谁知这日才陪同安返回拾翠殿,就见淑妃领着几个宦官前来兴师问罪!
“十一娘,这是朴司丞,掌管掖庭局,因一案你有所牵涉,朴司丞有话要问,十一娘需随他往掖庭局一行。”淑妃这话说得云淡风清,甚至温柔无限,只那高高翘起的唇角便连同安也看出她不安好心。
小公主这回居然挺身而出:“十一娘为我侍读,是世族闺秀并非宫婢,怎可拘于掖庭?朴司丞有何话,在这询问岂不更加便宜?”
淑妃高高抬起下巴:“这道理我何尝不知?然而事涉禁内要案,连我都担着干系,早前才被圣上斥责一番,请十一娘往掖庭受审,也是圣上御令!”
该来的果然来了,十一娘瞄了一眼朴勇虎阴森的脸色,情知这回必须要涉险,只经过她一番分析,应当不至于有杀身之祸,是以装出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在淑妃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无可奈何跟着几个宦官出了拾翠殿。
又说同安,眼睁睁看着十一娘被带走,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身边宫人提醒:“十一娘是贵妃姪女,贵妃若是出面求情,说不定会说服圣上回心转意。”
其实不待同安行动,淑妃早有安排,贵妃哪能不知十一娘被押赴掖庭受审的事?虽然十一娘早有预感,叮嘱万一发生意外,贵妃千万不能为她与天子争执,可关于自己那其实并没有完全把握的推测十一娘无法详细分解,今日事发突然,贵妃早将十一娘的叮嘱抛至九宵云外,心急火燎便往紫宸殿赶去,见宫人宦官个个神色紧张讳莫如深,新近上任的起居郎薛绚之也在殿外焦急踱步,贵妃情知淑妃之行怕是果真得了天子允许,一时间越发心急如焚。
原来早前,谢淑妃的确先来了紫宸殿,正逢天子与陆离私下议事,原不耐烦接见,淑妃只好让宦官转告她因何而来,陆离一听是与裴后“显灵”有关,情知不妙,眼瞅着天子拍案而怒,陆离又不能伫在当场听闻帝妃言谈,只好暗下递了个眼色予可以留此旁听的秦桑。
淑妃的一番说辞是早有准备,早就编排得严丝合缝,她先是满脸羞惭伏地请罪:“妾身受令掌管宫务,却不想正是身边宫人出言不慎,才闹得这般谣言四起人心不安……”便将那些议论壮着胆子复述一遍,更是惶恐不已:“经妾身追察,方知数月之前,因莹儿不见踪影,得贵妃允准后,由柳十一娘领妾身所遣宫婢往篷莱殿寻找,却在一小径上忽见皇后旧物,联想到谣言涉及‘掷钗’之说,妾身疑心根缘便出在两个宫婢身上,可无论妾身如何逼问,两个宫婢皆称无辜。”
眼见着天子因为裴后含怨的谣言勃然大怒,淑妃心头暗喜,紧接着说起诡计的核心:“倘若真是妾身宫人散布谣言,妾身一犯失察,再犯束下不严,实在难辞其咎,既然事涉妾身,由妾身主审自然不妥,故妾身恳请圣上全权交令掖庭丞审察,妾身决不干涉……只是……除妾身殿中宫人牵涉其间,嫌疑者尚有柳十一娘,她一来为同安侍读世望之女,再者又素得太后器重……”
这便是淑妃狡诈之处,一来能够准确把握天子逆鳞,知道一旦涉及裴后就会龙颜震怒,任何人都没有情面可讲,再者天子最近与太后失和,强调十一娘得太后器重就好比火上浇油。
结果自然是让淑妃称心如意,天子果然下令由原本就该负责禁内诏狱的掖庭丞严审此案,柳十一娘既有嫌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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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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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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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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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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