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能怪晋安反应迟钝,她自从娘胎落地,就被德宗宠纵得无法无天,怕是连要天上的星星,德宗都会下令工匠打造足够高度的天梯,对于男人,晋安完全就具有“帝王”一般的心态,认为只要是隶属大周统治之下,都可由她任意“宠幸”,当初她之所以嫁人,完全出于给腹中胎儿找个世望之族作为父族,不被天下人议论生父不详罢了。
事实上这些年,也的确没有男子胆敢拒绝晋安的“亲睐”,甚至多的是主动“献身”者,而晋安那位可怜的附马自从吞剑自绝,她便再也没有考虑过再嫁,这与忠贞无关,完全是出于对风流快活恣意无束的留恋。
因而起初被陆离婉拒时,晋安并没有想到立即以赐婚相逼,还寄望于用自身魅力征服,即便是上回“送餐”被拒,她甚至并无气怒,越发来了兴致,尚且筹划着亲自再送一回,给足陆离颜面,可转头却听卢锐前来搬弄唇舌,方知陆离当众将她比为砒/霜,晋安这才恼羞成怒起来,开始盘算着仗势强逼。
晋安行事,从来就没有瞻前顾后过,也正是因为她一贯嚣张,是以在入宫请旨前,决意要先给陆离一个下马威。
她打听得不久之前薛家打算与京中一中流世族联姻,正是欲为陆离求娶那家女儿,于是特地将那小娘子请来公主府赴宴,毫无顾忌地让家中部曲恣意调戏对方,将那闺秀吓得花容失色,跪伏地上哭求饶命,晋安手里拿着把匕首,在那可怜女子脸上轻轻比划,冷笑警告:“本公主意中之人,尔等狗鼠之流也敢肖想?要想活命不难,今后对薛郎退避三舍即可。”
虽最终并没伤及那姑娘毫发,然而晋安无疑已向世人表明态度,倘若有不识趣者胆敢嫁给薛郎,必然性命难保!
以晋安看来,当陆离完全没有退路,一但皇室赐婚,他便只有千恩万谢一条路可走。
敬酒不吃便予罚酒,长公主从来都是如此直接粗暴。
她不仅要让陆离屈服,并且还必须心惊胆颤惶恐难安的屈服,否则怎雪被其喻为砒/霜避之唯恐不及之恨?!
这么一耽搁,十五日就转瞬即过了。
而这日晋安前来请旨,原本是胸有成竹,根本不曾预料太后会有反对意见,她也根本不顾宫人犹犹豫豫地阻挠,声称太后正在看阅奏章处理国政,置若不闻般入内,倒是睨见了十一娘在旁,想起这丫头仿佛与陆离有师生之谊来往时分频繁,干脆就当着十一娘的面直言不讳。
太后大约也习惯了晋安的鲁莽作风,懒得责怪她有违礼规直闯殿内,不过在听晋安昂首挺胸要求赐婚后,微微蹙眉:“还嫌这些日子笑话闹得不够?什么情投意合、天作良缘,你当我人在深宫便耳聋眼瞎了不成?薛绚之数回婉拒,甚至当众将你喻为剧毒避之不及,这赐婚意旨一下,世人岂不嘲笑我皇室强迫姻缘,晋安,你未免也太过任性了些。”
语气并不算严厉,甚至带着几分宠溺,然而已经让晋安呆若木鸡了,眼见着太后并没有赞成的意向,顿时收敛起跋扈自得的神情,长吁短叹淌眼抹泪示弱,看得十一娘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到堂堂长公主殿下居然也有如此演技。
“母亲竟然也知道那薛六郎不识好歹,怎么便不怜惜一下女儿?多少年来,我何曾遇见如此让我倾心之人?自从夫君逝去,我一人将岭儿拉扯长大,受过那多苦楚,身边连个能说知心话者也无,倘若阿耶在世,决不会见我这般凄苦,阿耶临终之前,可是千叮万嘱,交待母亲定要对我多加照顾,母亲一贯贤良,怎忍心看我错过良人孤苦残生。”
十一娘听着这话倒还不觉忧心,只因小韦氏数回挑唆使绊,据她看来太后已然心有决断,小韦氏甚至还将她也收买,叮嘱道若见晋安入宫可得遣人知会一声,显然是想及时赶到拆台,关于小韦氏的叮嘱十一娘自然不可能瞒着太后,太后得知也只置之一笑而已,因此十一娘才以为小韦氏的作用已经达到,任由晋安如何恳求,太后都不可能允准。
甚至于太后询问她陆离作合打算时,十一娘也理所当然的附和小韦氏之辞,证明传言属实,陆离根本不存再娶的念头——也只能如此婉转表达了,总不能直说陆离嫌弃堂堂公主殿下水性杨花又心如蛇蝎罢?
然而太后接下来的态度却让十一娘无比悬心。
只听她长长一叹,又见伸手将晋安搂在怀中,抚着肩膀安慰:“你这姻缘,也的确太过坎坷,别说你阿耶曾经千叮万嘱,就算念着你阿母从前待我何等亲厚,我自是该疼惜你更多,可是晋安,你也不小了,也经历过世情冷暖,怎能不知姻缘不可强求,要是错付真心,将来也不会幸福,罢了,眼下薛绚之我还有重用,赐婚之事只好暂且搁置,若他此番果能立功,诏见之时我自当多加劝导,最好是能说服他自己甘愿,才是真正为你将来考虑。”
虽然言下之意应当是决意采纳陆离谏言,可并没有直接拒绝晋安,尚且留下太多余地,十一娘如何能够安心?但她自然也不会将狐疑与担忧现于情面,依然是垂着头整理太后批览的奏章,可听见晋安接下来的那句话后,简直没忍住将手中奏章撕成两片。
“女儿有段时间未曾在母亲跟前尽孝,心甚不安,还望母亲许可女儿这回在宫中小住。”
什么尽孝,无非是准备要打长期战,缠磨太后首肯罢了!
“慈母”自然不会拒绝“孝女”的心意,当下留了晋安于含象殿小住,十一娘眼看着长公主殿下红着眼圈暂且告辞,暗暗咬牙,终于是将怔忡的模样显露无疑,忽闻一声轻笑,十一娘抬眸,正对太后温和的眼眸,脊梁骨顿时窜上一股冷意。
“伊伊可是在为薛六郎担忧?”太后倒是开门见山,十一娘也毫无隐瞒:“回禀太后,儿是听十四兄提起,薛六哥最近颇为苦闷,正是为长公主一事……依儿对薛六哥了解,他确是无意,故而不敢耽搁贵主姻缘。”
又听太后长叹一声:“这我何尝不知,晋安性情过于刚强,又是打小被娇纵过度,薛绚之温文尔雅,和她性情的确不和,只晋安也有可怜之处,我实不忍心拒她所求,这事且拖延一阵,最好是晋安自己想通了放手,否则,我也只好尽一尽心,且看绚之是否能够劝服。”
十一娘眼看着太后那张和蔼可亲的慈祥面孔,顿时醒悟过来这位只怕是在装模作样,以防旁人议她有失慈爱忘恩负义罢了。
这才放下一半心,好歹又想起陆离早有应对办法,待那事一闹,简直就是向天下坦诚对晋安决无好感,更加不可能被太后“劝服”,太后既然表示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尝试着居中撮合,那么晋安便绝对不会趁愿!
想明白这事,十一娘便将心思集中在“公务”上头,然而待她总算忙碌完正事,刚出议事厅,不想又被晋安堵了个正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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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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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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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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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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