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倒也对扈氏颇为同情,听晋王有意施助,也有顺水推舟的打算,因而回以莞尔:“大王不妨先说条件。”
“第一,我得知道你为何要助扈氏,可不要再用心生同情那套说辞敷衍。”贺烨被这疑问困惑已久。
十一娘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将与陆离同游偶然听闻扈娘一桩说了出来:“我是听薛六郎对扈娘剑舞技艺大加赞赏,又听闻扈娘竟是师承公孙大家,故而心生景仰,需知自从成为公主伴读,有幸目睹宫伎舞那剑气浑脱,知道为公孙大家所创,本是大为叹服,哪知听薛六郎说来,方知扈娘舞技更胜一筹,可惜则是绝代佳人却被豪强逼纳,世人竟再也难见名家绝技。当日在东市,眼见扈娘风姿出众,又远观其展示剑艺,我虽与她从未谋面,不知为何便有熟识之感,后来又听她声称受制于人,越发怀疑便是曾经耳闻女子,故而才生相助之心。”
原来竟是如此,贺烨不由颔首——难怪那扈娘技艺精妙,果然为公孙大娘传人。
“另一条件,早先人情除外,你需得再应我一事,何事我暂未想好,届时提出,你可不能拒绝。”疑惑虽然得到了解答,晋王的好奇心满足,然而却又再伸出两根手指:“记住,是两件事。”
十一娘原本想要应下,却忽然留意见贺烨眼睛里的戏谑与狡黠,这让她微微一怔。
晋王可不是轻易求人的脾性,再说在他眼中,自己这时还是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助益?莫非是,这位有意逗弄吧!
既然如此,那可不能让晋王称心如意,反倒让他觉得无趣。
“大王,我只承认欠你一个人情,决非两件有求必应之事。”
晋王被拒,暗忖这丫头果然是奸滑得很,一点都不肯吃亏,却将面孔一肃:“小丫头还说对人心生景仰,原来不过如是,那扈氏留在叩玉家,若无人庇护,艰难之处恐怕更胜英国公府。”
十一娘却仍旧笑靥如花:“大王眼见佳人落难行侠仗义之事,怕是已经传至太后耳中,倘若大王转眼又置佳人不顾,那可大大不合情理,以我猜测,今日大王主动提出要助扈娘,是因心中早已有了决意,因而就算我不插手,扈娘今后,怕是也没有狂妄肖小再敢欺逼。”
十一娘倒是胸有成竹,更不说这番话后,她眼见贺烨呆怔当场,可见自己推测无误,于是又煞有介事地举揖一礼:“大王同情弱小不吝施助,实为高义,小女子钦佩不已。”这么大一顶高帽当头盖下,十一娘施施然转身离去,好半响,当她的红裙隐没在游廊拐角,贺烨方才如梦初醒:“这小狐狸,竟然看穿我一番盘算,倒是有恃无恐。”琇書蛧
话虽如此,但贺烨也明白,江迂早将他出手解救扈氏一事告知了太后,又随着扈氏在平康坊声名鹊起,太后才更加相信自己“移情别恋”,而非对灵药心生戒备。再兼据贺烨观察,无论叩玉抑或扈氏都不是那些贪图荣华之流,两人各有风骨,可算知恩图报,他就此将扈氏“金屋藏娇”,倒省却了与那些庸脂俗粉逢场作戏。
因而数日之后,晋王再至叩玉家,亲手教训了一个觑觎扈氏美色的纨绔,当众宣称扈娘名花有主,算是为扈氏彻底杜绝了好色之徒的骚扰,从此之后,扈娘在叩玉家除了演绎剑舞,再也没有受人胁迫行为那些违背心愿之事。
只是晋王起初出头,却并没有收获扈氏的感激涕零。
在扈氏看来,晋王多番相助,十有八/九是因为觑觎自身美色,要论目的,也与英国公之流如出一辄,但正如当日扈氏所言,当她决意寄身妓家,早有准备会违心屈从,只求不再完全失却自由困于禁苑,如此尚有一丝期望,将来能得机缘摆脱污浊。
红烛光摇,锦幛低垂,绝色佳人紧抿唇角,那皎月一般的面颊,不见一丝血色。
步伐向床榻靠近,每一步,都是沉重非常。
“站住。”却听得这样一句。
扈氏以为是自己的面色太过凄伤,因而导致“恩客”不满,但她的确无法强颜欢笑,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抬起眼眸。
只见榻上少年,正襟危坐面色冷峻,早已不见了席上的戏谑放浪。
扈氏这才怔愕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扈氏,我知道你寄身妓家是因走投无路,倘若能够自保,当不会以色相侍人。”贺烨微抬着眼睑,沉沉乌眸,不现喜怒,他也不待扈氏回应,自顾说道:“我对强人所难没什么兴趣,但想予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从此听令于我,视我为主,那么我便承诺保你不受旁人欺逼,如何?”
这自然大出扈氏所料,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折膝匍匐。
“你需得记住,在世人眼中,我对你颇为宠幸。”贺烨又再说道:“好了,自择一处安歇吧,离我远些,我不喜脂粉味,今后身上不要熏香。”
一夜过去,清晨来临,同室而眠却秋毫无犯的一双男女都是神清气爽,如释重负甚至喜不自禁的扈氏再也不将晋王视为虎狼,居然自觉上前侍候着衣。
“你暂时还只能留在叩玉家,到时机成熟,我会彻底让你脱身此处。”晋王丢下这一句话,留下满怀感激的扈氏,头也不回离开。
——
二月过去,转眼就到三月初三上巳节,依照旧例,又是杏园宴开之日。
春色已经漫入关中,莺飞草长,絮舞蝶忙。
这一年天子称疾,然而进士聚宴却如期开设,由太后主持,盛况更比旧岁。
这年探花郎也有三人之多,便是“三甲”。
“好个薛六郎,果然不负才貌双绝四字。”盛装出席的晋安长公主,在目送领命探花的白衣郎君远去时,不无戏谑地说了这么一句。
揭榜那日,晋安便遣人送上邀帖,哪知却被薛陆离以宴会缠身不得闲睱的托辞婉拒。
实在是当日,陆离考中状头,他才回家中,便被父亲薛诩喊去书房,刚巧是在商议婚事——原来自从陆离夺得京兆府解头,那说亲的媒人便接踵而来,眼看再得状头,想必更是炙手可热,虽然陆离早对父祖有誓,称一来身体嬴弱,再者为免薛昭受屈,不愿再娶,但身为人父的薛诩自然不愿儿子孤独一生,需知倘若裴郑将来昭雪,薛昭当然要认祖归宗,陆离膝下无子,倘若坚持不娶新妇,也只能过继侄子为后了。
父子俩为这事本就有分歧,晋安长公主的邀帖正巧说来,就难免会让人产生某种不好的联想。
实在是这些年来,晋安的名声太过“惊人”,她与薛家又素无来往,平白无故邀约陆离赴宴,有什么企图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陆离当然毫不犹豫就回绝了。
晋安遭拒,虽然难免懊恼,却也对陆离更生好奇,今日在杏园宴上,终于得见大名鼎鼎的才子,虽着一身极其普通的白衣,然而容颜清俊有若芝兰玉树,虽不至让晋安神魂颠倒,心里那层意动,却是更添十成。
这世间男子,还没有她这位金枝玉叶不能得手的。
“去,告嘱薛郎,我公主府中有一株绝色牡丹,他若想在今日获胜,便往公主府采撷。”长公主堂而皇之的嘱告侍婢,一点不避人耳目。
“贵主可真偏心,还说视修儿为自家子侄呢,今日却助外人。”眼见着晋安的话没有引起太多人留意,英国夫人肖氏连忙提高嗓门接了一句。
这下,倒是让正与南阳王妃闲话的太后听明白了。
同时,也引起了陪坐太后身边的十一娘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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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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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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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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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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