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见着就要开席,相随扈姬出门购剑的仆役却屁滚尿流回来,竟然禀报扈姬逃脱,前往平康坊叩玉家去了,徐涵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顿时暴跳如雷。
“小娼妇竟敢私逃,简直就是恩将仇报!”盛怒之下的徐涵当着妻子肖氏的面,一巴掌将报讯的仆役扇了个仰面朝天,却险些让自己的肩膀脱臼,于是接下来的怒斥中便夹带着直抽冷气,那语气颇为滑稽:“养你们这帮东西有什么用,十好几人,居然让扈氏逃脱!”
那仆役半张脸被扇得老肿,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还没等他支支吾吾说明有晋王相助,肖氏便一脸不耐烦地插了嘴:“早跟你说,那娼妇养不熟,出身那样贫贱,却装出一副冰清玉洁模样,偏你就吃她那套,当心肝宝贝一样娇养,她那养母重病缠身,还巴巴遣仆婢照应,对我阿母都没这孝敬!如今可好,那娼妇眼看养母入了土,竟然说逃就逃,全不念你这些年宠爱。”
这火上浇油的话彻底引爆了徐涵,再也顾不得已经在宴厅入席的宾客,带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直奔平康坊,他这时尚且记得两年前杨叩玉拒绝转卖妓子一事,可算是新仇旧恨齐涌心头,骑在马背上骂骂咧咧:“仗着不少恩客是显贵子弟,上回就扫了我颜面,只不过那妓子的确籍属教坊,我才放过,可这回竟敢撺掇良妾私逃,杨叩玉若敢包庇,看我不拆了她叩玉家,我就不信,婊子身后那些显贵胆敢妄顾律法,欺我英国公府!”
可才入平康坊,徐涵便被儿子徐修能阻拦。
“父亲息怒,这事虽是扈姬无理,然眼下叩玉家不少士人、显望在座,其中不乏儿子同年,倘若父亲用强,扈姬当众说出父亲从前要胁强逼之语,岂不引得旁人非议?还望父亲为门风着想……”
徐修能话未说完,脚边便落下一记马鞭,徐涵横眉立目地甩下“让开”二字,吆喝众人继续杀向叩玉家。
徐修能阻拦无果,看着父亲绝尘而去的背影连连咬牙——不过区区姬妾而已,难道比自己仕途更重?因为父兄荒唐言行,这些年也不知受过多少污辱嘲笑,好容易考取功名,眼看便能挽回声誉,决不能容忍因为父亲之故再受鄙夷。
“但愿叩玉娘子能暂时安抚。”徐修能喃喃自语,也立时踏鞍上马,回府搬救兵去了。
又说气势汹汹的徐涵一脚才入叩玉家,便听得笑吟吟一声招呼:“徐国公,你可是稀客,我来了叩玉家许多回,才是头回撞见你,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必须不醉不归。”
徐涵才一转面,便见院子里的一棵杏花树下,叩玉身边站在的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虽是带着微笑,双目却有若冷电。
谁认得你呀跟你不醉不归?这想法才从徐涵脑子闪过,身后仆役便凑上前来耳语:“就是这人插手,才教扈姬逃脱,只是……此人自称晋王。”
晋王不记得徐国公,却并不代表双方没有碰过面,肖氏与晋安长公主交好,徐涵倒也曾经获邀参加宫宴,只与晋王碰面却要追溯到三年之前了,徐涵万万不料当时那位凶戾却尚带稚气的少年,如今竟是比普通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一头,是以乍眼没有认出,这时仔细端详,虽说眼下的晋王已经再无稚气,面容更显冷峻,完全不似十五岁的少年郎,然而眉目五官倒还能看出三年前的样子,徐国公的怒火顿时被浇熄不少。琇書網
这位可是连晋安长公主都要避让几分,不敢挑衅的活阎王,徐涵即便长着颗色胆,还没有到包天的地步,自然不敢因为一个扈氏就冲晋王发难。
于是只好上前礼见,应邀入席。
当落座之后,贺烨放下架子先敬了徐涵一盏酒,又睨了一眼在旁陪笑的叩玉,开口说到:“徐国公之来意,在下心里清楚,要论来,这也算徐公家事,我不应过问,然而我与叩玉娘子交好,不忍见她被徐公兴师问罪,扰了今日生意,故而才出面请徐公入席,有什么话,不妨轻言慢语细说。”
说完这开场白后,贺烨干脆往凭几一靠,曲着一条膝盖,手里把玩着玉杯,摆明一副坐壁上观的模样。
徐涵听闻晋王不愿插手,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但因为有这活阎王为叩玉求情,英国公倒也不敢再横眉怒斥,更兼叩玉十分殷勤地再敬了徐涵一盏酒,看上去极其谦恭讨好,徐涵的怒容彻底维持不下去,只好耐着性子听叩玉分辩。
“扈氏那是一派胡言!”当听见叩玉复述扈氏的话,称他以养母性命要胁,逼迫扈氏委身时,徐涵恼羞成怒,火气又再蹿顶:“当初分明是扈氏自愿为妾,因她苦求,我甚至遣人照顾她重疾缠身之养母,倘若不是我,她那养母早就病死,哪还能苟延整整三载。”
叩玉笑着说道:“妾身本与扈娘非亲非故,更不知她为何要来敝处投庇,乍一听闻情由,只觉心慌意乱,可扈娘一口咬定,宁愿入妓籍,也不愿再归国公府,倘若妾身不容,她情愿一死……徐公请谅,妾身这处本是寻欢作乐场所,倘若闹生人命,还有谁愿登门?无奈之下,才请令郎前来,告知仔细,本也是想托二郎为妾身求情,纵然徐公愤怒,还望暂且忍耐,待宾客散尽后,再接扈娘回府。”
叩玉都知姿态如此谦恭,徐涵倒也不好再强逼,再说还有虎视眈眈的晋王在旁,英国公不得不顾及晋王的脸面,否则只怕他自己的脸面就要被晋王剥下践踏了。
可徐涵却也不愿无功而返,扈娘貌若天仙,又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剑舞技艺,为了强纳扈娘为妾,徐涵可是耗废了不少心力,虽然早已得手,这时却还没有心生厌弃,更不论他听说扈氏宁愿为妓也不愿回府的话,这就好比一耳光甩在堂堂公爵的脸上,徐涵恨不能将扈氏生吞活剥了,哪容得她如愿以偿,这可是莫大的耻辱。
“既然是叩玉娘子相求,我多少会给你几分颜面,等上一阵倒也无妨,就算今日在此熬一整夜,我也必须将扈氏带回。”
叩玉当然还是不动声色,笑意越发殷勤:“妾身多谢徐公成全,今日酒水菜肴,就当妾身向徐公赔罪。”
“这下可好,倒成了我占徐公便宜。”贺烨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冲徐涵连连举盏。
徐涵没想到的是,早在他兴师问罪之前,叩玉已经将扈氏宁死不从的话转告了徐修能,凭借着舌灿莲花的看家本领,叩玉极其轻易就让徐修能了解到倘若用强会导致的恶果,徐修能原本对自家父兄的风流荒唐颇多埋怨,哪里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姬妾毁及声誉,这时已然回府,在祖母与肖氏面前痛诉厉害。
徐涵哪里能料到,今日他若坚持将扈氏强行带回,非但老母亲会施以家法,就连发妻肖氏,只怕也会河东狮吼,舞着棒槌侍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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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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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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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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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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