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听闻五子尽数高中,自然是欢呼雀跃,然而因为数日前的风波,这回他甚至被姑母萧氏罚令禁足,是彻底没了宴贺五子的期望,于是又成了一根霜打茄子,垂头丧气又依依不舍地送十一娘出门,眼见着十一娘乘坐的车與渐渐驶远,这位依然扶着门框张望,只恨不能相跟了去,闹得那些个门房如临大敌,就怕这位趁人不备又再私自出府。
十一娘却并未直接前往上清观,而是转向东市,她是想先去见上一面子建兄妹,眼看春茶将产,而子建交待十一娘暗助那位宫人阿禄,这时虽然还称不上太后一等心腹,然而却如愿得到了近身侍候的机会,十一娘这时向裴三哥索取“酬劳”,那是完全不会过意不去。
虽还未到午时,东市上却已经车马拥挤,这日又逢春阳明媚,好些日子未曾出门闲逛的十一娘心情颇好,于是交待碧奴轻卷锦帘,她在车内隔着那扇薄透的纱窗,观望着生气勃勃的市井情境。
“小娘子快瞧那边,仿佛是晋王。”傍坐在侧的碧奴这日也甚愉悦,却忽然认出了一家刀剑铺外候立着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恰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宦官江迂,因而她虽只是隐约看清了铺子里那锦衣男子的一个背影,便猜测正是恶名在外教人退避三舍的活阎王,原本只是随口指出,哪知刚好又见到一辆檀车缓缓停驻在铺外阶下,车上步下的女子穿着一身胡服,衬托得英姿翊爽,让碧奴几乎是下意识间移目打量女子的容貌。
“呀,小娘子快看,好个花容月貌美若天仙。”
听见碧奴的赞叹,十一娘也不由得看向胡服女子,只见面如佼月目似流光,而顾盼间却有若冰霜,虽是站在拥闹处,却仿佛遗世卓立,那眉目之间更含几分凄冷绝决,却正因女子那隐约玉碎的神情,竟然让十一娘干脆下令靠道暂歇,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姿容不俗的女子仿佛要闹生什么事故。
十一娘打量了一眼女子的侍从,竟然有十四、五人之多,除了两个婢女外,全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仆,然而随着女子的出现引起不少纨绔的垂涎觑觎,那些男仆虽然还以怒目而视,可是追随女子的目光却仿佛不带敬意,反而有几分鄙薄与不满。
女子不像是这些仆役的主人,倒像是被仆役监视一般。
不少纨绔因为女子的姿容震惊,呼哨声此起彼伏。
女子却置若不闻,她微仰面颊,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没有理会身边寸步不离的婢女,头也不回的拾阶而上,走入了那间刀剑铺。
门外候立的江迂在见到那十余个豪仆时似乎有所戒备,然而眼看着一群豪仆没有跟进店铺的意向,倒也不在意美貌女子与那两个弱不禁风的侍婢接近晋王。
而在自家车與里旁观的碧奴却为那女子担忧起来,忍不住小声念叨:“最近听闻晋王时常出入平康坊,想是随着年龄渐长也贪好起美色来,要万一看中了那位娘子,闹生冲突,遇见这位活阎王,就算这位娘子出身富贵,只怕也会吃亏。”
晋王最近“纵情声色”的事十一娘听贺湛提过一句,却没想到这一崭新的“臭名”居然连碧奴也已听闻,十一娘虽不知晋王再度自污声名是出于什么目的,当然笃信身处忧患老谋深算的“活阎王”决不会真正沉湎美色,至于当众为难一个陌生女子的恶行,晋王应当不会行为,这些年来十一娘可摸察得清清楚楚,晋王虽然屡屡行恶,然而在他手中吃亏的诸人,可没一个良善无辜,足见晋王虽然伪装暴戾,对于“受害者”还是经过挑选的。
又说贺烨,今日还真是借着寻花问柳的由头顺便闲逛,而刀剑铺子一贯是这位购物首选,这时他正挑选着掌柜摆出的一排武/士/刀,忽然被门外传来的呼哨声惊动,才一转身,便见几个女子迈槛而入,传说中贪图美色的晋王只漫不经心晃了引发骚乱的美女一眼,连对方眉目都没看清,就又关注起手上那把被掌柜吹嘘为精钢打造无坚不摧的腰刀来。
反倒是那掌柜,被女子的姿容震愕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墙上那把长剑,掌柜可能取下容我细看?”
周人虽然尚武,但女子舞刀弄剑却并不普遍,更何况美貌女子指向处,却是一把真正的三尺青锋,不同于那些喜好剑舞的女伎惯常使用的短剑,因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掌柜又再呆愕:“娘子真要看这一把剑?”
就掌柜看来,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怕是连拔剑出鞘都没有那力道。
“废什么话,快些取下便是。”极不耐烦的喝斥却并非出自胡服女子口中,而是她身边的侍婢。
婢女的态度太过嚣张,这下连晋王都难免侧目,却刚好瞧见那婢女立着眉头告诫胡服女子:“娘子既然看中那把长剑,交待店家送回国公府即可,主翁可是一再交代,娘子需得速速回府,下昼宴庆,主翁可还等着娘子剑舞助兴呢。”
贺烨听闻女子居然要拿这么一把利剑起舞,这才又抬起眼睑打量了一番女子,暗中度量不知是哪家伎人,倒有几分好奇起来——难道说眼下世道,还真有人具备当年公孙大娘之剑术精妙?
“我新创这曲剑舞,实在需要趁手之器,光凭目视哪里足够。”女子似乎并不介意婢女的态度,但却对晋王的打量颇为不愉,冷冷回视了一眼。
不过一个伎人,姿态却甚孤傲,难道真有公孙大娘的技艺不凡?晋王瞧着女子陌生,也懒得摆他堂堂亲王的架子回以挑衅,干脆抱着手臂,等着看女子拔剑出鞘时的模样。
那女子接过长剑,拈量两下,并没发生因为剑身太沉失手跌坠的笑话,一手持鞘,一手握柄,只听“铿”地一声,寒光初见,女子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却又十分干净地还剑入鞘。
“娘子好技艺!”大声赞叹的自然不是晋王,而是掌柜。
晋王不过微微颔首,忖度就凭女子这一展示,已经远远胜过宫中那些自负为公孙大家传人的舞伎了,然而晋王对歌舞之艺一贯不怎么喜好,是以并没再关注这女子。
而门外仍然在车内静观事态的十一娘,倒也瞧见了女子那手招式,她可是看过不少剑舞,甚至还曾摩画过前人描绘公孙大娘的剑舞图,自也能看出女子的技艺远胜宫伎,甚至颇有几分公孙大娘的风采,而电光火石之间,十一娘忽而忆起偶然听闻陆离提到的扈小娘子,能得陆离赞叹技艺者可不多,而那扈小娘子似乎与这位女子年岁相符,难道说事有凑巧,这位真是扈娘?
十一娘正自猜疑,便见女子已经转身行出,手里还提着那把长剑,相比早前下车时,这时更是面若罩霜,依然是没理会那些极其兴奋的纨绔,只冷冷扫视了豪仆一眼,唇角轻卷。
要出事了!十一娘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一念头,便见寒光一出,女子手中锋芒直指向候立车前的仆役。
呼哨未平,尖叫四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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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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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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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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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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