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长安城似乎才从新岁的节庆喜乐恢复了油盐柴米的日常,可紧跟着的新科省试又掀起了一场热闹,因为旧岁万年县试舞蔽的风波,太后下令肃正试举,经过不少各怀目的人士宣扬造势,以致于这场新岁春试吸引万众瞩目,市坊间传唱的诗作,不少都是颂扬太后仁德的主题,而对于今科状头花落谁家,是薛六郎毫无意外的连中三元,抑或有“黑马”杀出夺得魁首,引得热议不断关注倍增。
可是对于萧小九而言,这一年的新岁却过得无比郁卒。
十一娘在上元节并没有如愿留家陪伴婷而,因为受太后邀请,不得不入宫与宴,可也算彻底断绝了萧小九与十一妹同游灯会的期望,事实上整个正月,小九都被家中长辈勒令闭门,直到二月,萧行辙才总算迫于母亲董夫人的压力,允准小九到妹子夫家继续“寄住”,以避那明珠蒙尘的风险。
从柳小九口中,萧小九打听得十一娘并未当值,然而正月才过便往上清观,萧小九立即遣了童仆往上清观送信——长安五子今科下场,定会一个不漏高中,可要是待到揭榜,同年们的聚贺以及宫中举行的曲江宴接连不断,被勒令不准凑热闹的萧小九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因而只好与十一妹商议约定,不需等揭榜,待三日后考罢,由他作东,预先祝贺五子高中。
然而待那送信的童仆归来,却称并未见着十一娘,只是将书信交送给上清观仆役,等了许久也不见回音。
萧小九顿时焦急起来,二话不说便要亲自前往上清观面见十一娘商议。
可非但童仆阻拦,便连乳母也不许萧小九外出。
“郎主千叮万嘱,不准小郎君外出,以防中小人暗算……”
萧小九气得直跺脚:“难道为防小人暗算,我今后连门都不能出了?哪里至于这般草木皆兵,之前太夫人与姑母也不过是叮嘱多加防备,出门多带些人手,莫与人击鞠即可,再者我不过是往上清观,属内郭要地,也没隔几座市坊,卢锐他敢如何?”
然而无论萧小九怎么闹腾,乳母一口咬定不能违背郎主嘱令,气得萧小九摔门倒卧榻上,两个拳头险些没把榻板擂穿。
“阿母,要万一九郎知道我并未将信送去上清观……”屋子外头,童仆一脸不安,向母亲讨主意。
乳母长叹一声:“实在瞒不住,只好告知小郎君,这都是郎主嘱令,用意是让小郎君专心学业。”
原来却是萧行辙特意交待儿子身边掌理大小事务的乳母,今后戒备着小九再与十一娘亲近,连上清观都不准再去。
乳母虽然忠心,然而却有一个年龄稍大的长随,颇擅讨好钻营,往常瞧见小主人更加亲近乳母母子,以及年龄相近的童仆,对他却颇为疏远,心头早存不甘,这日瞧见小主人与乳母闹得不愉,往常一有机会就围在小九身边奉承讨好的童仆这时也不敢上前自讨没趣,这长随只觉机会难得,两眼滴溜溜一转,便自告奋勇前往劝解小九。
“小郎君若真是只想前往上清观,倒不担心会有危险,小人宁冒事后受罚之责,豁出去相助小郎君一回。”长随见小主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一扫恼火与沮丧,便知自己这回算是切中了脉,于是出谋划策:“只要小郎君屈尊,换身仆役所着衣裳,便能跟小人蒙混出府。”
萧九郎一来实在憋屈得窝火,更兼许久不曾见过十一娘,听这话后哪里还忍得住,于是言听计从,不过因为动用车马要么小九亲自出面,要么由乳母交付令牌,光凭那长随却是办不到,小九既是蒙混过关,当然不可能因为动用车马“自投罗网”,可崇仁坊与永兴坊虽然相邻,步行到上清观也需得大半时辰,那长随既是为了讨好小主人,当然要面面俱到,哪里会让小主人受苦,于是又出主意。
“小人有个相熟,可巧经营骡车租赁,小郎君莫不在路口酒肆稍候,小人前去寻他。”
小九一贯不拘小节,再兼欲见十一娘心切,也不耐烦步行,要万一被乳母发现他不见踪影,遣人追回岂不功亏一篑?是以再一次言听计从。
然而长随这位“相熟”却是几月前偶然结识,请他下了几回酒肆赌坊,不过是酒肉之交而已,寻常也只是在崇仁坊一家赌坊外兜揽生意,长随其实根本不知此人底细。
又说这日,柳彦可巧休沐,正在家中陪伴又才有了身孕的妻子薛惠闲话,一边逗弄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好不其乐融融,就见婶母萧氏一脸急躁地入内。
“小九那孩子,真是不省心,竟然悄悄出府,只带了一个半大不小长随跟从,应是去了上清观,我一时走不开,交待仆从去寻又不大放心,还请三郎走这一趟,他要是真去了上清观倒不要紧,留人照应着下昼回来即可。”
柳彦自然不会推辞,可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安慰萧氏:“婶母安心,小九必然是去见十一妹,上清观位于皇城之畔,又不过隔坊,当不至于会出意外,横竖我今日也有闲睱,下昼陪同小九回来便是。”
然而当柳彦到了上清观,十一娘独自迎出又一脸诧异地询问“三郎为何来此”时,柳彦才情知不妙,三言两语将来意说了一遍,一拳头击向手掌,又不无焦躁地狠狠跺了下脚:“小九早前说要来上清观,却被他乳母阻止,及到午膳时才发现没了踪影,遍寻不见,定是偷偷跑了出来,可他若不是来见十一妹,又是去了何处?”
“九哥虽然任性,却不至于因为贪玩违逆长辈,应当不是去了别处。”十一娘虽然也沉肃了脸色,倒并不怎么焦急:“看来是卢锐终于得了时机下手。”
这话就像火引,彻底“点爆”了柳彦:“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被卢锐掳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又是在东城内郭,居然强掳!”想到倘若真如十一娘推测,卢锐必定不会放过小九,柳彦更是急如热锅之蚁:“眼下该如何是好?”wWW.ΧìǔΜЬ.CǒΜ
“我早料到百密一疏,再兼小九那性情,哪里会忍受得了许久。”十一娘微一挑眉,嘱咐碧奴:“去请白叔。”
这日正好是省试开场,贺湛因为赴考不在上清观,因此十一娘只好亲自指挥作战,待白渔跟着碧奴来后,她先交待道:“问明卢锐现在何处,立即将之控制。”
见柳彦目瞪口呆,十一娘方才解释道:“我早预料卢锐不会善罢甘休,而防备只保一时,因此托付十四郎安排白叔布置耳目紧盯卢锐,今日小九外出必然也不在卢锐意料之中,他就算要杀伤报复也不至于及时,否则三郎来上清观前,我已经收到风声。所以,只要我们有卢锐在手,不怕逼问不出小九下落,只这时我出面多有不便,接下来还需三郎援助。”
柳彦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好在你早有安排,但愿还来得及。”
“依卢锐之眦睚眦必报,就算有害人之心,也应会当面折辱一番甚至亲自动手……”十一娘才刚说完这句,电光火石之间却因心头突然蹿起的另一个猜测震惊,几乎失声:“不好,我疏忽了一件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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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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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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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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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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