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妹妹裴瑛几乎是一口气讲完事情经过,饶是面对风波恶浪早已练就得镇定自若的裴子建也难免震惊,只从那倏忽间握紧的拳头与迫不及待的语气,就不难看出他心里的急切。
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一些时日,裴瑛这时述说起来却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她深深吸一口气,待平息心头的激动,才肯定地说道:“是六娘,裴六娘六妹妹,她还活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裴郑入罪时她已然和离归家,没想到却能逃脱劫难。”
“究竟是怎么回事,六娘如今身在何处,她可曾说为何让你暗中资助何绍祖?”
面对兄长一连串的疑问,裴瑛又再长吸口气:“六娘当年并未判死,而是流放高凉郡为奴,应是皇后替六娘求情,才让她饶幸存活,她在高凉郡有何经历并未详说,怎么能脱离官奴身份返回京都也没有提起,更不曾告知我如今何处安身,只说一切尚好,我见她衣着装扮,倒也不像仍在受苦,至于为何资助何绍祖……她也只说了六字,登高才能跌重,应是欲为当年之事报复何绍祖。”
“登高才能跌重。”子建重复这六字,眉心紧蹙:“何绍祖不过草芥,收拾他易如反掌,我只担心六娘所谋并非何绍祖一人,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况且身份又万万不能暴露,我担心她为了复仇会行险,更何况,她未必知道陷害裴郑两族真凶。”
“我暗中打探了一下。”裴瑛紧跟说道:“何绍祖消沉了这些年,最近却突然开始上蹿下跳,借着柳十一娘名义企图攀交权贵,他之所以有这般行动,应当与六娘在后推动有关,只何绍祖虽然娶了毛维家奴为妻,那方氏家境并不算富足,他手里没有钱银,运作起来自然大不方便,也许六娘也不方便资助,才拜托我施以援助,我当日见六娘安好无事简直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没来得及告知阿兄。”
子建轻轻摇头:“这不算大事,便是我知道,也不会反对。”
“六娘说今后若有需要,她会联络咱们,让咱们不需为她担忧,至于复仇之事,她倒一字未提。”裴瑛叹道:“她一个女儿家,孤伶伶流放岭南,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折辱,又耗废了多少心思才能脱身,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咱们竟然不知她仍然活在世上,一点忙也未曾帮到,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她坚持不愿告诉我如今居处,我也不能强求。”
“但愿她从此平安顺遂,并不会冲动行事,京兆裴嫡系,可就只有她这一人了。”裴子建说道,脸色更见凝肃:“虽然陈公早告诉咱们,京兆柳足以信任,然而那不过是基于主公立场,我始终拿不准族姑母之死是否与京兆柳有关,当年裴郑受诬他们是否帮凶,毕竟韦太夫人与太后是姐妹,并柳直在世时,显然是太后党,否则柳氏嫡长女,当初怎么会为皇子媵妾,几经思量,我才让你暗中向柳四娘打探,却不曾料,柳十一娘这么年幼一个丫头,却代柳四娘出面提警敲打你。”
“可柳十一娘明明洞悉了咱们或怀用意,却并未惊动家中长辈,抑或是韦太夫人及柳氏兄弟虽然知悉,却不愿理会,似乎反有提醒咱们不可妄为之意,从这一点看,柳家应与当年之事无关。”裴瑛说道:“再说那位主公,决不会与太后齐心协力,既然陈公交待柳家足以信任,柳家应当并非太后党。”
见兄长仍在沉吟,裴瑛又再说道:“经过这些年朝堂变故,阿兄不是也相信陈公当年所说,陷害裴郑二族者并非天子而是太后?”
“你与柳十一娘有过接触,称她虽为庶出,却颇得家族看重,并聪慧敏锐智计不凡,可能肯定?”子建问。
裴瑛颔首:“确定无疑,否则她年纪小小,家中长辈怎么放心让她打理产业此类庶务,这小丫头言行稳重,说来奇怪,我每每与她相处,似乎都有种莫名熟悉感,倒像是……不是容貌,而是给我那种感觉,仿佛与皇后当年十分相似。”
子建一挑眉头:“既然柳十一娘如此警慎聪慧,为何这回却如此轻易就被何绍祖利用?即便她与何绍祖无仇无怨,可显望贵女,怎能任由何绍祖这么一个狗鼠之辈借她名声敛财?”琇書蛧
对于这个疑问裴瑛也无法解释,只是摇头。
“你找个借口约柳十一娘出来,我要与她一见。”
“阿兄要见她?”裴瑛分外诧异。
“我这回之所以匆忙赶返,便是得了陈公手书,说有一件事,宫中之人不便插手,需要说服柳十一娘援助,可为保万全,最好是由咱们出面。”裴子建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看了一眼旁边仿佛摆设般的张贵,又再说道:“阿瑛,这回我去了一趟新罗,田宅产业等都已筹备妥当。”
这话颇显得没头没脑,让裴瑛一时呆怔。
“新罗自从与我大周联手灭了高句丽,十年前又终于再灭百济,完成三国一统,眼下这位新罗王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得政通人和、官制清明,民众得以修养生息安居乐业,而从前高句丽部分领土,如今受潘博这个安东王与北辽辖制,新罗王对大周虽然仍旧示以友好,却也与北辽俨然友邦,北辽因为力援潘博,与大周已然断交,是以我看来,你与妹婿倘若移居新罗,无论大周这政局如何变幻,将来总能保得平安。”
子建这番话说完,裴瑛却拍案而起,只见她呼吸急促满面涨红,竟是激动不已,话说得更加斩钉截铁:“阿兄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阿兄若不一同往新罗,就别想说服我去那里苟且偷安。”
“阿瑛,不要任性,你能平安,我才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裴瑛却是断然一挥手:“阿兄若无后顾之忧,是否就欲豁出性命,阿兄倘若有个万一,我在这世上可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我决不会置阿兄不顾,无论将来多少困难险阻,我只与阿兄同生共死。”
见不能劝服裴瑛,子建又是一声长叹:“陈公是何目的你心知肚明,可如今情势,他那谋划胜算极小,而要为裴郑昭雪,凭我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能,只有相助陈公与之同盟,当年你我受族翁照庇大恩,此情不能不报,可是阿瑛,你只是女子,我这兄长如若不能护你安好,你叫我怎么去见泉下父母?”
可无论子建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裴瑛挺直了腰脊使终只有一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子建无奈,飞了个眼色给妹婿张贵,本欲让他帮腔,哪知那傻大个也将胸膛一挺:“我听从娘子意愿,也求与阿兄同生共死,咱们既是一家人,就没有骨肉分离之理。”
子建彻底没了办法,一巴掌分别拍在妹妹与妹婿肩头,摇头苦笑:“眼下情境还远远不到那样危险,怎么在你们嘴里就像要立即赴死一样,还能说点吉利话么?也真够给我添堵。”
裴瑛却立即洞悉兄长是故作轻松,一语拆穿:“陈公虽心怀图谋,然而这些年一直嘱咐咱们积蓄资财为重,暂且按兵不动,千万不要因为冲动妄为而惹太后怀疑,阿兄之前还说,是主公还没有意愿夺位,陈公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却忽然要将我遣送新罗避难,若说毫无险要,我才不信,再说,阿兄刚刚还说宫里有事需要柳十一娘援助!”
“宫里那桩事无非未雨绸缪罢了。”子建见瞒不住妹子更劝不走她,只好交待真相:“主公就算没那心思,或许不过多久也会有险难关头了,只因……圣人已不可能再有子嗣,眼下太后虽不知情,这事却瞒不了多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望族权后更新,第240章 六娘还活着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