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地上积湿泥泞没有这么快干爽,但因为终于有了一日晴朗,韦太夫人兴致甚好,临时嘱咐萧氏更改午宴设于暖阁的计划,而是移至内宅花园里,坐席就设在游廊,廊外那相连的三座亭台分别点了火炉当场炙肉,这近似于郊野饮乐的别出一格让孩子们兴奋不已,虽然还未到膳时,却都已经聚集在祖母身边说笑逗趣。
可惜的是虽然大多官员都得了七日元正假,然而柳彦却依然要在宫中值守,不能陪同家人守岁团聚,男孩们由柳信宜长子五郎柳彰带头,迫不及待地围在一个火炉边亲手炙烤起各处田庄送上的獐鹿野味。
因着柳蓁与五娘已经出嫁,太夫人身边围坐的除了薛十娘这位长孙媳妇,其余全都是柳均宜所生女儿,七娘、九娘、十一娘与柳瑾,两个年龄稍长的坐在一处对弈,十一娘则与三嫂专门负责逗趣,柳瑾紧挨着十一娘坐,话虽不多,笑声却一直不断。
柳彦与薛惠的长女年龄太小,太夫人不敢大意,没让乳媪抱出来吹风。
正是谈笑风生时,傅媪来禀,说是宫里有内侍前来颁赏,这也是年年惯例了,太夫人及子媳们出面即可,是以她便交待孙媳:“可得看着那几个小淘气,别玩得忘乎所以,仔细火星子蹦在衣裳上。”
太夫人与萧氏一走,柳瑾立即就像解了束缚的皮猴一般,迫不及待就蹿去小郎君们的队伍,挽着袖子也想亲手烤上一块鹿肉尝鲜,十一娘眼见七娘与九娘战况正当胶着,没有留意这边,便笑着对薛惠说道:“三嫂,有一桩事,还望三嫂帮我一帮。”
“十一妹难道还有什么烦难不成?”薛惠抿着嘴笑。
“就是那方氏,起初只是因为一件小冲突,也不知她怎么打听到我身上,巴巴送了好礼,一方清宵阁砚台价值不菲不说,又因我随口一句,前两日再送了亲手淘制丹青来,确是比商家制贩更纯正些,我是拿人手软,心里过意不去,就与她多掰扯了几句,才知她有事相求,眼看过了元正,各处府宅就要接连举宴,她出身寒微得请有限,想沾咱们光多与贵族走动走动,大母这些年越发不喜交游,母亲手上事务繁琐,我也不好为这点小事烦扰她,只好来求三嫂,但有赴请机会,记得提携提携。”xiumb.com
薛惠因着丈夫柳彦交待,往常对十一娘就甚为照顾,更不说十一娘与她娘家堂兄还有“师生”之谊,对这位小姑一贯比七娘等更加亲近,一点子小事本来无关要紧,可她这时听后却微微蹙眉:“那个方氏,可是何绍祖继室?”
“三嫂也知道何掌固?”十一娘故作惊讶。
知道,太知道了!薛惠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股嫌恶来:“不是好人,十一妹还是与这家人保持距离更好。”
十一娘也没追根究底,连连颔首:“我原也是这么想,十四兄听闻这事,却交待我莫罪小人,心里堤防就好,表面上还是得略微应酬,不过三嫂赴请时带她一同,稍微引荐罢了,至于她有没本事攀交旁人,三嫂也不需理会。”
薛惠往日是常听柳彦将贺十四挂在嘴上的,也明白部分隐情,这时听十一娘搬动这位,心里尽管不情不愿,依然还是答应下来。
一刻之后,韦太夫人与萧氏便一同归来,两人脸色都不怎么愉快,尤其萧氏,目光直往七娘与九娘那处睨视,似乎颇为忧心。
太夫人对十一娘说道:“明日朝见,太后特意交待让你随往,你一贯稳重机智,我也没什么不放心,只预先告诉你一声,有个准备。”又对萧氏说道:“让九娘过来,咱们寻处僻静地,好好叮嘱她一番,你也不需太过忧虑。”
十一娘便猜度着这回朝见除她得诏同行,应当还有九娘。
七娘与九娘那局棋弈还未分出胜负来,九娘便被两位长辈叫去别处说话,这让七娘心生狐疑,她见十一娘与三嫂在旁窃窃私语,干脆也走了过来,嘴角微微笑着,询问道:“十一妹可知大母与阿娘有何事交待九妹?”
“大母虽未明说,可我猜测着应是太后有诏,明日九姐与我都要入宫。”十一娘也没瞒着七娘。
七娘却不无疑惑:“怎么突然有这诏令?”
元正日朝会,朝臣京官都要入宫叩圣,命妇们自然也要叩贺,可闺阁们除宗室女儿外,一般不会随行,七娘已近及笄,还从未享受过元正日入宫叩贺的待遇,这时未免有些不甘,但她原本就心重,等闲从不会将心思现于面上,这时也摁捺得甚好,只表现出略微诧异而已。
十一娘明知七娘待她暗怀芥蒂,本来并不在意,可看着太夫人与萧氏的情份上,还是希望与七娘维持友好,她看出七娘暗暗的不甘,不动声色劝慰道:“当是为了同安公主伴读一事,或许不仅我与九姐,连谢家表姐妹明日也会入宫。”
七娘婚事已定,眼看明年就要出阁,是万不可能再为公主伴读,十一娘以实情告知,也是暗示七娘太后并不是厚此薄彼,忘记柳家还有七娘这么一个闺秀,落下她是事出有因。
“原来如此。”七娘似乎恍然大悟,没有再多问,却再没心情与十一娘闲扯,又默默坐开一旁。
太夫人尚未归席,傅媪却又来禀事,见连萧氏都不在,只好满面为难地将突发的烦难事告诉薛惠:“安邑坊齐姬来了,闹着要见太夫人。”
“她怎么来了?叔父可曾一同?”薛惠不由惊疑。
原来这位齐姬便是柳正当年长宠不衰之一,柳仕宜的生母,当年柳仕宜才刚孝满,就迫不及待闹着要分家,说是柳正生前已经允同,太夫人倒也没拿父母在不得别居的律令压人,干脆利落答允了,齐姬便跟着儿子迁去安邑坊共住,但分家不是出族,太夫人仍为柳仕宜嫡母,各大节庆柳仕宜仍然要来柳府嫡宗拜聚,只齐姬却一贯推托疾弱,不愿在太夫人跟前卑躬屈膝,太夫人也从没强迫她,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这四年来,十一娘倒也见过几回柳仕宜,却从未见过传说当中柳正这个行事跋扈的宠妾齐姬,这时不免好奇,听傅媪禀报柳仕宜虽然跟着齐姬一同过来,但劝阻不住,齐姬赖在旭晓堂前非要见太夫人“讨个说法”,薛惠只好前往应付,十一娘连忙跟上:“三嫂,我与你一同去。”
薛惠也知道太夫人待十一娘不同一般器重,家族中事有她这长孙媳不知的,却没有十一娘不知的,这时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还没进入旭晓堂,老远就听见柳仕宜懒洋洋却不无懊恼的抱怨声:“庶母,你就别闹了,这事与母亲本无干系,是儿子缠着母亲去张家提亲,好端端一件板上钉钉之事,你非要闹腾,还让不让人安生?”
十一娘与薛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顿住步伐。
原来是为叔父柳仕宜的婚事吵闹上门,做为晚辈,她们可就不好插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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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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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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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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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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