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相之后,再兼韦太后谋刺失败,贺烨竟能大难不死,虽瞎了眼睛不能视事,但执政大权却落在柳皇后手中,这个女人比贺烨更加凶狠,韦元平实在觉得前途堪忧,虽然说,柳皇后看似接受了“太后无罪”的结果,也并无意诛连。
但韦元平当然不会如释重负,他太明白权夺这一战场的残酷性了,贺烨既心知肚明纪驻铤是被谁指使,又哪里还能饶过太后及其自己,那纪驻铤据说还没死呢,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将掀生弑君重案!
除非太后能够绝地反击,再夺政权,否则莫说荣华富贵难保,恐怕会有灭门之祸。
太后总不会就此认输吧?韦元平恨不能立即面见谏言,但奈何他这时已经没有资格再出入宫禁了。
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任知故身上,但任知故对他却爱搭不理,竟也是个见风使舵之徒!
这倒是韦元平错怪,任知故莫说牵涉已深,纵然还有见风使舵的余地,他也决不会对京兆柳卑躬屈膝,任知故自知死路一条,早晚都会获罪,也懒得再作无谓的挣扎,这也是他仅存的尊严,故而已有从容赴死的准备。
更无必要再搭理他其实一贯便看不起的韦元平,窝囊一流货色。
韦元平就只能在家中暴跳如雷:“什么!那些无知百姓,竟也敢毁谤太后陷害裴郑二族?”
“晋国公?裴广施竟被追恩晋国公?!且让曾孙裴昭袭爵?!”
“哈哈,裴昭竟然谢绝袭爵,自称未立建树,无颜坐享荫封,立志以一己之力,光大门楣,这才足以告慰先祖?小子真是狂妄!”
又将两个孙女,也就是邵广之妻韦缃,以及燕王妃韦纹唤来,好一番耳提面命:“别以为你们乃出嫁之女,就可以不受诛连,只要太后获罪,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邵广这时,职任御史中丞,怎能眼看太后受谤?理应上谏,逼迫皇后禁绝流言,将那些污陷太后之贱民,逮拿处死!还有燕王,如今掌管禁军,足见仍受圣上信重,难道眼睁睁看着中宫擅国,而不加劝谏?!圣上尽管目疾,听闻龙体已然康复,不能阅读奏章,自有官员诵读,怎么不能决夺政务!”
韦缃与韦纹尽皆唯唯诺诺,没有顶撞祖父,只告辞之后,返家途中,韦缃特意邀请韦纹共乘,提醒道:“纹妹妹可别糊涂,燕王原就耿烈,不似我家邵郎,有时还不失温情,倘若纹妹妹真听信大父之话,游说燕王,必遭斥责,说不定从此会被燕王冷落,燕王可是连德妃被处死,都不肯求情!”
韦纹愁眉苦脸:“我哪敢真去游说,今日大父请我归宁,我禀知大王,他冷着脸丢下好自为之四字,就足以让我胆颤心惊了!可大父……难道咱们当真可以不管不顾?”
“我从前不知……太后竟然作恶多端达到天怒人怨地步,大父也是难辞其咎,又岂止我们能够帮得?但在我看来,皇后宽仁,圣上更加明德,如姚潜等等家小都未受诛连,想必,也不会对我韦家斩尽杀绝,总会为家门,留下血脉承续,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看看毛维……满门阖家,可都被灭口!”Χiυmъ.cοΜ
而这两个孙女辈刚走,宫中又有使者,传召韦莲池入宫。
韦元平起初甚是强悍:“舍妹根本不涉裴郑一案,皇后为何传召?”
那使者正是江怀,此时也算见惯大风大浪,哪里会被外强中干的韦元平吓退?但他主人是文明人,江怀自然也不会张牙舞爪恶形恶状,尚能维持礼数绵里藏针:“韦公过虑了,皇后召见韦娘子,并非因为裴郑旧案。”
“舍妹自罪庶珅伏法,穆宗帝崩逝,一直抱病不起,还请内臣禀知皇后,恐怕无法应召。”
“皇后召见,正为救治韦娘子疾症,韦公还是莫要为难鄙人,快快请出韦娘子吧。”
韦莲池却是已经在屋舍当中,听清此番对话,她本就不愤贺烨“夺位”,更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昂首阔步出来,高仰惨白的面颊:“阿兄何必与这等阉奴走狗废话,不就是入宫吗,我会畏惧柳氏?别看她现今执政,我却乃穆宗帝生母,她见我,照样只能卑躬屈膝、三跪九叩。”
这女人当真魔怔了,江怀再好的脾气,也险些没忍住直翻两个白眼。
穆宗帝自从过继德宗,与生父生母便已脱离血缘干联,更不要说罪庶珅犯谋逆大罪,小韦氏竟然还敢以“太后”自居,要求皇后三跪九叩?长安殿那位,这时可都没有此等资格!
召见场所,定于紫宸殿,是一间偏堂,三面漏空,唯东向隔出小小敝室。
当然,韦莲池是在进入之后,才晓得隔壁有此空间。
她已经没有了起初跋扈张狂的神色,因为皇后的话让她足以压抑一切狂妄——
“韦娘子难道就从无怀疑,穆宗帝年纪轻轻,究竟为何暴毙?今日我便会让你察知实情,只要你保持静默,你便能亲耳听闻来龙去脉。”
于是韦莲池便呆呆怔怔地步入了屏障后这方空间,关于儿子的突然驾崩,确然是她一直狐疑但不敢猜度的病障,她害怕听闻那一后果,但难以抑制隐隐的猜测,可有时候想想,她现在又有什么值得畏惧呢?她已经失去一切,她深爱的丈夫,她唯一的骨血,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还要苟活,荣华富贵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她早已失去了荣华富贵的地位。
可当进入这一密敝的空间,韦莲池不由惊慌失措,正在迟疑,正打算反悔,突然听见一个宫人低声禀报:“殿下,元得志带到。”
元得志!
韦莲池瞪大双眼,这一刻更加清晰地触碰到了那隐隐的恐慌。
元得志,不会是他,不应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紧跟着便听见了熟悉的嗓音,仿佛一点没有改变,口吻中浓重的谄媚,可不就是她认识的元得志!
“罪人元得志,叩请皇后殿下安康,千岁无极。”
韦莲池一下握紧了拳头,殿下安康、千岁无极,这的确是元得志惯用的颂词,他这样恭祝过蜀王,也这样恭祝过自己这个蜀王妃,现下,他却如此恭维皇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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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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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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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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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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