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世父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确为一桩幸事。”贺烨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动,目光微晃,但并没有再执着于关于信任与戒备这个敏感的话题,单顾着捧场凑兴:“可得关注着,世父什么时候新婚大喜,咱们也得表示一番恭喜,这是好事,说不定岳家还有双喜临门。”
“哪来双喜临门?”十一娘奇异道。
“小弟呀,修甫就快及冠,姻缘之事也应当考虑了。”贺烨再一次提起柳彮的婚事。
“小弟婚事也不用急于一时,依阿母主意,等来年春闱有了结果,再议不迟。”
柳彮到底是庶出,但若娶了新妇,将来便是均宜一房的主母,萧氏当然还是偏向替他求娶大家闺秀,柳彮若有了功名出身,庶子的不足便会更加淡化,议婚时更加顺利。
“或许不用等到来年。”贺烨老神在在说道。
“难道圣上想给小弟作媒?”十一娘何等敏锐,立马醒悟过来。
“陆师尚且在世时,我便提了一提联姻之事,但当时忙着起事,并没能达成定议,后陆师不幸病故于金陵,陆师诸子虽说尚在祖籍丁忧,长房嫡孙陆芃,却与女孙六娘同返长安,陆芃又数番登门请教岳丈指点应试之道,又有意与小弟交游,应当便是恩师病逝前有所叮嘱。”
“圣上是说,想让小弟求娶陆六娘?”
“怎么,皇后觉得不合适?”
“我只是认为,陆芃兄妹二人如今是寄住外家,冯侍郎未必愿意甥女与后族联姻,又纵然陆公也许先有嘱咐,可陆君倘若已定愿意,阿父、阿母应当会有意识,陆氏六娘为帝师女孙,又乃名门闺秀,彮弟若有幸迎娶,阿父、阿母必定会先示诚意,怎会提也不曾提起?”十一娘言下之意是,陆芃若真代表父母意愿,促成与后族联姻这件大事,言行应当会更加明显,但目前情况是,均宜与萧氏并没意识到陆芃的意向。
这就说明,此事已经出现了变故。
贺烨不由蹙起眉头:“难道是冯继峥从中作梗?”
“姻缘之事,不可强求,圣上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才好。”
十一娘没有见过陆六娘,不知这女子品性如何,却向贺湛打听过陆芃之父陆阮的性情,听说甚是优柔寡断,不比得陆正明果决刚直,似乎还有些惧内,而冯继峥明显不愿与后族交从,要那冯氏也受娘家影响,并不赞同这门姻缘,贺烨一门心思在当中撮合,岂不显得京兆柳强人所难?
若因这事闹得,舆论诽议后族仗势欺人,甚至连累贺烨也担当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物议,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皇后看来应当如何?”贺烨问道。
“还是待来年春闱,小弟应试有了结果再说吧,倘若在这一年间,冯侍郎受陆君所托,已经为甥女议定姻缘,陛下就当从前没与陆公提过这事,若到时陆六娘仍然待字闺中,再让阿母与冯家女眷接触,主动提及此事。”
——
帝后在商量此件姻缘,冯继峥这时也在为这件姻缘烦心,他的妻子潘氏眼见丈夫郁火万丈,也忍不住抱怨陆芃这个甥男:“三郎也真是,性情一点不似姐夫,倒更似姻翁,一味只认死理!姻翁虽说在临终前,嘱咐过姐夫,可以考虑与京兆柳联姻,却也没说议定这一件事,那柳彮,只是个庶子,嘉儿却是大宗嫡女,又哪里般配?”
“可不就是这话!陆、冯两门皆为诗书之族,门风历来清正,嘉儿乃陆氏嫡女,却婚配一介庶子,旁人定会物议陆家攀附外戚,就连冯家,也被连累承担卑劣之名,亏我从前一直钦佩陆公高风劲节,没想到竟然也是貌似情非。”冯继峥眉头本就粗浓,这时紧蹙着,更像连成一条墨线。
这样的小动作已经表现出来他心中的强烈不满,可不满的来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陆正明离世之前,有意与后族联姻这一件事。
当年他意欲集合正统派官员,支持穆宗帝掌权,知道姻家陆氏在江南甚有名望,于是苦口婆心说服陆公莫再韬光养晦,应当铤身而出呼吁亲朋门生,联名请谏韦太后退政,但陆公却再三推脱,借口年事已高不愿再涉身朝局,而致力于著书传世,哪想到陆公竟然是暗中投效了晋王,这才坐壁上观。
让冯继峥更加气愤的是陆公既知晋王方乃明主,却没有向他透露,若他一早得知晋王胸怀大志,当年便会鼎力相助,如今也不会被薛陆离、贺湛等人掣肘,他与柳信宜本是同年,试举名次甚至还比柳信宜更加靠前,可如今呢?柳信宜在太后执政时便居实权之位,如今更是坐稳门下省第二把交椅,他却与薛陆离、贺湛这等后辈平起平坐,有外戚系官员挡在前面,将来就算能为一国之相,但想“执政事笔”,就十分艰难了。琇書網
天子身边挤满外戚近臣,朝堂之上又岂容他人置喙?故而冯继峥坚定不移的认为,外戚势大必将导致社稷危患,而罪魁祸首正是向他隐瞒真相的陆正明,他如今的种种筹谋,都是争取拨乱反正,要使君国步入正轨,而不是因为心中那位及人臣权倾朝野的私欲贪婪。
韦太后乱政,就是前车之鉴!
真正的忠良不应攀附外戚,与这帮居心不良之徒同流合污。
冯继峥越想越是激愤,但无奈的是他到底只是陆芃的舅父,虽说甥女的婚事,姐姐与姐丈也拜托给他这舅父主持,可陆芃坚持听从祖父遗令,他这个舅父也不能斥责甥男悖逆亲长。
“我用激将之法,好不容易才暂时劝阻了三郎,让他等到来年春闱之后再为嘉儿议定婚事,让他莫与柳彮过于亲近,否则即便高中,旁人也会诽议他名不符实,是靠攀附获取功名,但他若执迷不悟……待柳彮与他一齐取中进士,只怕也不能再阻止这门婚事。”
“夫主是否对嘉儿婚事已有打算?”潘氏问道:“妾身是想,嘉儿那脾性,也不至于逆来顺受,她若不愿屈嫁庶子,而心许门当户对之才俊,或者能有办法说服三郎,再不济,阿姐视嘉儿如掌上明珠,总不至于不顾女儿心愿,姐夫一贯敬重阿姐,若阿姐能说服姐夫,三郎还敢违逆父母之命不成?”
冯继峥眉头一松,这是显然意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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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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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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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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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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