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立即收敛了周身锐气,慈眉善目地扶起小丫头:“一些日子不见,琛儿又长了个头。”便一伸手,绾芋立即递来一个彩囊,绣纹自是精美,鼓囊囊的“内涵”更让丫头眉开眼笑,十一娘到底没忍住捏了捏甥女的面颊:“这是姨母给琛儿新岁礼,亦望琛儿欢愉安康。”想了一想,又解下随身系着的如意双鱼佩,亲自替小丫头系在襦裙上。
小丫头赶忙道谢,竟也不与十一娘见外,仰着面颊,问道:“姨母这就要回京么?”
柳七娘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不听她的教诲,跑来皇后面前献殷勤,便要上前喝斥,却被心存懊恼的任瑶光一把扯住,皮笑肉不笑说道:“琛儿快些留一留皇后,咱们说话都不顶用,但想必皇后对自家晚辈,总该照顾几分。”
哪知小丫头却根本不给任氏颜面,竟说道:“姨母乃后宫之主,当然不能因为贪图玩乐而不顾正事,琛儿更加不该淘气,耽误姨母,但琛儿挂念外曾王母,也挂念外王父与外王母,还有九姨母、舅舅诸位亲长,琛儿想随姨母回京。”
“住嘴!”柳七娘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既称不敢耽误皇后正事,何故为此不情之请,我往常教诲,难道你都充耳不闻不成?”
小丫头眼里掠过一丝瑟缩,转而却更加坚决,竟伸手握住了十一娘,轻轻晃动着:“姨母,琛儿不想留在华清宫,琛儿想回家……”
看着甥女眼中的哀求之色,让身为人母的十一娘心中阵阵发酸,不由气恼柳七娘因为贪慕虚荣,竟然不顾亲生女儿的委屈,她也没多想,就是不愿让这丫头失望,笑着道:“琛儿既然记挂家人,姨母便带你回京。”
“多谢姨母。”小丫头喜出望外。
柳七娘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上前一步:“还望皇后莫要插手妾身家事。”m.χIùmЬ.CǒM
十一娘漠然地看着这位姐姐,轻轻蹙起眉头:“七姐虽是琛儿母亲,琛儿理当听从七姐教导,然,琛儿挂念亲长,欲进孝道于亲长膝下,七姐理当嘉许,怎能阻挠?”
“皇后虽然尊贵,然,妾身已为出嫁之妇,小女并非柳姓,该为何事,该行何孝,妾身自有主张,不劳皇后挂怀。”柳七娘这时气得浑身发冷,说话便显得蛮不讲理。
她何尝听不出,皇后是在讽刺她不孝,是以用出嫁从夫用作回应,而且质疑皇后越俎代庖,韩家的女儿,可不该外姓姨母教导。
十一娘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来心疼琛儿,二来也对柳七娘十分厌鄙,不由把眉一挑:“是啊,七姐不说,我险些忘了七姐已经出嫁,琛儿阿父眼下不在长安,祖父祖母也远在江浙,七姐这多年来,却带着一双子女远住他乡,使琛儿不曾领会亲长教诲承欢父祖膝下,姻家长辈也与孙儿孙女骨肉远离,若非相信琛儿兄妹二人,尚有外家亲长教诲,想必姻家长辈也放心不下子孙由七姐独自照抚,七姐这家事,本宫今日还偏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我这便领琛儿回去,至于其中道理,自由阿耶阿母与姻家辩白。”
又问小丫头:“琛儿不愿留在宫中,是否也因挂念祖父祖母,以及众多伯叔长辈?”
韩琛虽才十岁出头,却也相当机敏:“是,琛儿不仅挂念大父大母,还十分想念诸多姐妹,琛儿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家人,甚至不记得大父大母慈颜,琛儿每每思及,心中便觉惶惶难安。”
“那么若然送琛儿回江浙,与家人团圆,琛儿可愿意?”
“多谢姨母恩许,能让琛儿承欢亲长膝下,全孝敬之礼。”韩琛简直喜不自禁。
不是她忤逆生母,乃因实在不明白,为何她明明父母双全,父亲却与母亲分居两地,小时候她听信母亲的话,以为父亲当真如母亲指责,宠妾灭妻忘恩负义,因而伤心难过,埋怨父亲辜负母亲,但外祖母开导她,说父亲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与母亲之间有些误解,祖父与祖母也并不是不喜欢她,只因母亲固执,不愿带她与兄长回去祖籍,更不愿与祖父祖母有书信来往,但祖母与外祖母交好,通信时当真问起过她这孙女,还不远千里托人送来衣料等物,外祖母给她看过祖母的手书,劝诫她千万不能忌恨父亲与亲长。
当长大一些,她更加厌烦母亲带她作客,千叮万嘱让她讨好其余闺秀,说什么都是为了兄长的仕途,兄长有了好前程,他们母子三人将来才能扬眉吐气,可外祖父却教导兄长,不能阿谀附势,这样争来的前程大失正道,为天下君子所鄙耻。
她便留了心,果然注意到那些闺秀,待她表面热忱,背后却指指点点,显然就在鄙夷嘲笑。
又自从入了宫,受到的规限更多,就算在长安殿内,太后左右的宫女也能对她颐指气使,那华阳夫人,还当面笑话过她们母女二人伶俐讨喜,这哪算好话?母亲比华阳夫人年长,却被华阳夫人呼三喝四,母亲非但不以为忤,甚至还沾沾自喜。
小小年纪的她,都觉得丢人。
更不说,越国夫人那两个女儿,怀孝公主的姐姐,竟然将她当作婢侍使唤,让她端茶递水,随便给她一块糕点,声称这是赏赐,母亲还强逼着她称谢道恩。
母亲还曾鄙夷皇后,称皇后乃婢生女,靠着奴颜卑膝才得荣华富贵,叮嘱她皇后阴险狡诈,让她疏远皇后,母亲只当九姨母是姐妹,可连九姨母,都提醒过她,让她别信母亲诋毁皇后,得知她入宫,九姨母大发雷霆,与母亲吵闹一番,却无法说服母亲,只悄悄叮嘱她,若在宫里受了委屈,去求皇后,皇后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韩琛犹豫了很久,但她当真忍无可忍了,她再也不愿忍受别人的嘲笑和鄙夷,而且她也真正意识到,母亲才是奴颜卑膝引人不耻的那一位。
她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她要像外王母,要像九姨与皇后姨母,无论何时都是光风霁月,被人真心礼遇与敬重,不仅仅是因为身份地位,而是骨子里焕发的自信与磊落,她不想学母亲,只知道暗下诋毁妒忌他人,埋怨外王母不公,埋怨父亲不义,却从不检讨自己的过失。
阿兄也说,不想再留在长安,阿兄也想念父亲,想念祖父祖母,这回有皇后姨母作主,她与阿兄一定能够离开长安,回到自己的家。
只要那样,他们便不会再奴颜卑膝的生活,不会再受人嘲笑,父亲既能考取明经,阿兄也一定能凭借自己的才华考取功名,而疼爱她的亲长,也必然不会再让她受尽委屈,行为婢侍之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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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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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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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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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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