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谢莹竟然又吃了一场奚落。
以往徐修能若在家中,门房一见谢娘子来访,回回都是直接请入花厅,殷勤得很,可今日,门房却只用一句“世子尚未归府”支支吾吾地应付,谢莹心情本就不那么畅快,哪有心思和门房啰嗦,提着裙子便往里闯:“我知道徐世子尚在职署,我到花厅里等他。”
这样反客为主,门房也没那胆量拿着扫帚赶人,只好通报入内,结果是世子夫人韦绮亲自出马,她是韦缃、韦纹的堂妹,韦元平的孙女之一,出身本就不比谢莹更差,大无必要与谢莹客套,又因怨愤早存于内,话说得就格外难听——
“六娘已经嫁作宗室妇,言行举止理当更加检点才是,时时还往别家府上来往,背着豫王世子勾三搭四,难怪世子恼你水性杨花、三心二意,世子自以为耻,对你避之唯恐不及。你与世子姻缘,本乃太后作主,还是这般肆意妄为,将太后置于何地?六娘若有要事,不妨让我转告外子,外子不比得世子,可是朝廷官员,若因六娘受人指点,还如何为官。”
谢莹被这话噎得耳红面涨,又不能与韦绮当场争执起来,只好怒而拂袖,胸膛里像烧着口油锅,又无别处可去,只能是不甘不愿地回到夫家。
这些年来,她与徐修能一度来往频密,韦绮虽然怀疑二人之间存在羞于启齿的勾当,然而也从来不敢如此当面侮辱,不想谢莹嫁给贺佶,却被贺佶嫌弃水性杨花、心有别属,一直冷落,又不知此事是怎么传扬开来,贵妇们都在暗暗嘲笑谢莹咎由自取,谁让她未嫁时,先是不知检点纠缠晋王,后又与英国公世子不清不楚,豫王世子再怎么懦弱,毕竟为皇族子弟,逼不得已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受人嘲笑指点,哪里还能够对这样的妻子柔情蜜意。
大周虽说民风开化,礼教对于女子的约束不比后世严苛,然而女子若不得丈夫敬爱、夫家所喜,当然也算不上荣光,贺佶若与谢莹夫妻恩爱,她未嫁前那些“丑事”自然不算什么,然而事实却是,贺佶待谢莹冷若冰霜鄙夷嫌弃,待她甚至比杨氏还有不如,谢莹这个豫王世子妃自然就大失荣光,平民百姓虽然不敢对其指指点点,好比韦绮这样的贵妇,如今竟然胆敢当面羞辱了。
纵然是京兆十望嫡女的出身,一国太后的外甥孙女,谁让谢莹的夫家是豫王府,丈夫为皇族子弟呢?太后赐婚固然能够成全谢莹争得这桩姻缘,却不能强求贺佶与谢莹夫妻恩爱,更何况贺佶拒绝与谢莹圆房,也是有理有据——
“世人谁不知,你起初爱慕者为晋王叔,因不能如愿,又不想低就,这才游说太后赐婚你我,你所图无非权贵,对我并无真情,因为杨氏,我已经沦为他人笑柄,又娶了你,终生都要被人耻笑,你已为豫王世子妃,目的达成,我却羞于见人,故今后各自相安也罢,休想我再陪你扮演夫妻恩爱,为你添光加彩。”
豫王世子先后娶了两个妻子都是心有别属,纵然性情温弱,这时也被激发了“叛逆心”,无论如何都不肯与谢莹亲近,谢莹软硬兼施无能改善,时间一长,她也恼了,干脆养了两个伶人寻欢作乐,或与京中那些个恣意无忌的纨绔眉来眼去勾搭成奸,闹出不少风流韵事来,贺佶更觉丢脸,几乎是闭门不出,便连宫宴,如今也装病婉拒出席,省得被人奚落嘲笑。
谢莹婚姻生活不甚如意,自然更加注重韦太后的倚重,屡常入宫,越发把贺佶的窝囊无能夸大十倍,强调她完全可以掌控豫王府中事务,但韦太后可是那么容易被哄骗的人?只不过因为谢莹阿谀奉承的功力还算不错,再兼诸如玲珑台等的修建是她提出,又的确让太后喜好,故而才不理论谢莹暂时不能起到主掌豫王系的作用而已。
可今日韦太后一番训斥,让谢莹心中警钟长鸣,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一无是处下去,否则哪日太后心情又再烦躁,指不定就会更加怪罪她窝囊无能。
又再兼,韦绮的羞辱也让谢莹不能容忍,此刻她清醒地意识到宰相孙女、太后晚辈的身份还不足以奠定呼风唤雨,受世人敬畏的权威,豫王世子妃的身份更加远远不足。
暗自筹谋时,车舆已入豫王府,内宅门前下车,早有侍婢在此迎候,谢莹被扶着上了肩舆,一路入内,虽心事沉沉兼郁火满腹,却也留意见往来仆婢虽说不失恭谨,目光神色似乎不无微妙,谢莹重重蹙起眉头,斜睨眼角,正好与她的心腹婢女目光一遇,谢莹清楚地看见婢女眼中的度量与畏惧,心情越发烦躁,高高在上问道:“这几日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莹虽说已然是豫王世子妃,暂住宫苑时当然也不能让私家婢女随行,那婢女虽懂得此时此地并不益通报变故,然而谢莹既然开口询问,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毕姬有了身孕。”
这话仿若一颗火星,直接引燃谢莹胸中那口油锅,脸色顿时森寒,问得贺佶此时正在毕姬的居苑,立马下了肩舆,提着裙子便赶去兴师问罪。
这毕姬,本是自幼服侍贺佶的婢女,钱妃因喜她周道体贴又安份守纪,默许将来可为侍妾,贺佶十三岁时娶杨氏为妻,实则尚且未通情事,不过对贴身服侍的婢女毕姬自然很有几分情份,这下子便引发了杨氏妒恨之心,寻了个莫须有的错处,就要将毕姬发卖,钱妃不忍,于是把毕姬调去自己身边侍候,毕姬感恩戴德,服侍钱妃越发尽心竭力,为免争执,寻常远远避开贺佶,贺佶年岁渐大,虽与杨氏不和,却也懂知了男女之情,一来与毕姬本有幼年情份,再者毕姬温柔细致,的确也为贺佶所喜,一度却惧杨氏之威,不敢连累毕姬,这层心事便隐藏下来。
到太后再度赐婚,贺佶对胆敢杀人害命的谢莹惧怕得很,哭着不愿奉旨,说出宁愿与毕姬终生相伴的话,祖太妃当时身体已有好转,再得贺湛出谋划策,便教授给贺佶如此这般,这才有了新婚夜贺佶拒绝与谢莹洞房花烛一出戏,祖太妃揪着谢莹待嫁时不知检点的过错,压着谢莹答应了贺佶纳毕姬为妾,贺佶趁心,自是与毕姬情投意合恩爱缠绵,实则谢莹无论是包养优伶,抑或与纨绔们勾三搭四,贺佶根本不管不问,一心只在毕姬身上,安安静静过他自己的小日子。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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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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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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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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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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