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虽说看好十一娘的早慧伶俐,给予几分怜爱,却万万不料一个庶女竟然有幸成为亲王妃,虽说晋王烨的愚顽是众所周知,不具才干,但袁夫人以为晋王也不需要具备太多,有这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嫡出,相府千金,也不见有这等幸运呢!
就更不说韦太后竟然寄望晋王妃治政太原,这可是极有可能被写入史册,永垂不朽的荣光,那是多少男子都不能企及的。
此时十一娘已经略经休整,完全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模样了,她正值妙龄,自然容光焕发,虽一口一声“袁世母”,从神态到口吻都格外亲和,可不知为何,袁夫人就是觉得有种隐隐的压迫感,又兼格外复杂的遗憾与失落,要是她的儿媳柳四娘也有这份才干,说不定儿子的官职这时便已经突破五品了!
虽然说,七郎王宁致终究没被柳蓁这个妻子连累,造成任何不顺,但是因为旧事,袁夫人始终无法放下芥蒂,就算眼下柳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袁夫人仍然还是看这个儿媳不怎么顺眼。
鬼使神差之下,忽然便拉住了十一娘的手:“王妃还是孩童时,妾身便看出王妃不同平凡,这时更加再不怀疑了,只可惜,若论姻缘……王妃到底还是不比阿蓁福气。”Χiυmъ.cοΜ
十一娘当然明白袁夫人的话,倒不是“狂妄自大”宣称贺烨比不上王七郎,说的无非是姬妾之事而已,王七郎直到如今,可都没有纳妾。
她也看穿袁夫人隐隐期待的神色,但当然不肯为了贤名,去拉阿蓁的后腿。
王七郎忠孝,是个名符其实的君子,但依这时的风俗道德,纳妾与否当然不是评定君子的标准,王宁致不像尹绅,没有拒不纳妾的“家规”,但十一娘却知道阿蓁的真性情。
阿蓁父母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阿蓁对丈夫的期待,当然会加入这一条,所以无论袁夫人怎么逼迫,因阿蓁坚持,王七郎都不肯纳妾,可这世道,虽说男人纳妾合礼合法,但也存在不少妒妇,女人们并不是个个奉行“贤良”,甘愿被所谓妇德奴役,就如阿蓁这般,严格论来已经触犯“不顺父母”以及“多妒”,奈何不仅王七郎护妻,祖父王淮准翁爹王绩也不在意,袁夫人再怎么折腾,也没办法刁难住阿蓁。
十一娘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附和袁夫人!
她莞尔轻笑:“四姐的确比我少了许多烦心事,不过四姐夫倒也甚是让人羡慕呢,夫人有所不知,后宅争风吃醋之事屡常发生,便连殿下有时也难免烦躁,好几回指责,说道有些人根本便是居心不良,为丁点得失不依不饶,哪里是为他着想。”笑容又更深几分:“正是因为四姐能够全心全意相夫教子,四姐夫才能专心于国事政务,俗语有一句家和万事兴,我认为确为至理名言。”
又缓缓说道:“早前听过一些流言蜚语,道是姐夫不顾手足,世母苛待庶子,我便很为世母与姐夫不平,好在是京兆王门风肃正,立即澄清谣言,责罚无事生非者,世母与姐夫名誉得保,居心叵测者自取其咎,真真大快人心。”
袁夫人自己便不是真贤良,对姬妾庶子多有苛薄,难免让人怀恨,王绩来云州,有意将庶子带来任上历练,初心是好的,也是他明知庶子资质不如嫡子,科举无望,学些本事也有利于将来自立门户,谁知姬妾以为是袁夫人挑唆,暗下散布流言,王相国知道后勃然大怒,狠狠处罚王绩姬妾不说,将庶孙也留下来亲自严教,并没让他跟来云州,袁夫人却没有因而受到怪罪。
十一娘举这例子,就是暗示袁夫人,你自己尚且险受其害,也并非完全没有错处,这时竟然还不放弃让儿子纳妾,难道眼看儿子夫妻失和,你这当母亲的就满足快乐了?
袁夫人也算老于事故了,当然听得明白晋王妃的言下之意,是万万不会因她几句挑唆就眼红堂姐四娘的,立马就偃旗息鼓,叹道:“真是家丑,妾身羞愧万分。”
十一娘也就此打住了,毕竟袁夫人是阿蓁婆母,虽不大好相与,但看阿蓁这些年来游刃有余,显然能够应对,她也没有必要干涉太多,表明立场便已经足够,便主动拉了袁夫人的手,问道王十五娘:“一别多年未见,我挂念得很,十五姐现在何处?”
说道这话题,袁夫人便连连抹泪:“十五娘夫君授职巴陵令,可是在叛乱发生之地!如今已经失去音讯了,也不知,巴陵是否得保。”
十一娘没想到一问便戳中了人家的心头痛,很有些过意不去,也实在担心王宽的安危,因劝道:“吉人自有天相,十五姐心存仁厚,必然不会遭遇险难。”
她这几年,所有心力都放在京中及太原,实在无睱旁顾,对于南边现下是什么情势,十一娘除了从邸报中得知,以及贺湛那些零星消息外,便再无更多途径了,但她这话倒也不全是安慰而已,朱子玉并非阴歹之人,这是陆离当初的评断,十一娘还是信任的,更何况眼下时局,朱子玉图的是推翻韦海池问鼎九五,打的也是英宗嫡孙的正统旗号,所以他的行事必然会因为旗号而受到约束,纵然攻占巴陵所在的岳州,也不会大开杀戒,至少不会屠杀妇孺。
但袁夫人当然不会如此乐观,突然便泪如决堤,连连抱怨:“当初我就不赞成这门亲事,我只有三个子女,七郎在外任职,十五娘也是远嫁,唯有十一娘留在京都,但十一娘到底嫁为人妇,哪能时常归宁承欢膝下?十五娘若非远嫁,如今也不会生死未卜。”
忽闻一声:“你又在抱怨什么?!”
原来是总算忙完公务的王绩,这才来见晋王妃,不想还没进门,便听见妻子的抱怨之辞,他顿时大动肝火。
十五娘的婚事可是父亲择定,女婿虽然不算惊才绝艳,也是上进踏实的孩子,谁想得到会被授职巴陵令,又正逢内乱爆发呢?袁氏在晋王妃面前如此抱怨,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袁夫人一见丈夫,顿时清醒过来,讪讪止了哭声,抹了眼泪,正要转寰几句,可迎向前去,竟发觉来的不仅仅是丈夫,还有好几个属官,虽说都站在老远之处,但显然是听到她的哭怨才有意回避,袁夫人顿时又恼又愧,几乎忍不住想质问,为何将属官带入内宅,又立即想到晋王妃可不是普通内宅妇人,身担着治政之务,说是丈夫眼下上官都不为过,属官们自然要来参见的,倒是她将晋王夫妇的住处安排在内宅,是有些想当然了。
一时间又觉羞愧,都不知把脸怎么放了。
王绩长长叹息一声:“先去准备晚膳吧,王妃虽不挑剔,殿下可难侍候。”
也不多理会袁夫人,王绩整理衣容,恭恭敬敬一礼:“拙荆只知内宅事务,考虑不周,这处偏厅略嫌狭窄,王妃莫不如在廊下接见诸位属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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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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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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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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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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