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呀?”七岁的小男孩不解地瞪大眼睛,“表姐,姑父不在了,你们不应该搬回幸村宅吗?奶奶她……”
“不回了!绝对不回了!”少女眼中的泪意又涌上来,“当初就说得好好的,不管我们家怎样都不会靠外婆家,说话不能不算数!”
“你骗人!”小男孩大声道,“你要是不想回肯定不会哭!你明明就很想见奶奶,想让姑姑回去,你……”
“我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少女更大声地打断小男孩的话,“我们家以后会搬到东京,我已经初中毕业了,以后会在东京念高中,以后,以后还会……呜、呜呜……”话说不完就已经克制不住在哽咽,以后还会怎样她自己都不知道。
“表姐……”小男孩看到少女脸上汹涌的泪水,看着她揪紧胸口痛得几乎扭曲的面容,脸上眼里满是不解,“你不是说要当世界第一的名厨的吗?就像我喜欢网球一样喜欢料理吗?你要……放弃了吗?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放弃了就是放弃了!”带着哭腔的大吼,她粗暴地拒绝他的所有提问,“不许再打电话给我,不许再找我玩,我们断交了,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姐姐知道吗!断交了!”
“表姐,姐——你回来呀——!呜——!”
那是幸村精市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表姐,这个大他七岁总是变着法给他和真田做好吃的姐姐第一次对他发那么大脾气说那么狠心的话,之后丢下他直接跑开了,也是他儿时有记忆以来自己少有的哭得很厉害的一次。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说到放弃料理时她脸上的表情,泪水横流都盖不住那溢出来的心痛和绝望,以前只觉得想起来会心慌气短,直到自己亲身体验一回差点也要被迫放弃网球时的滋味,才明白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是有多么深刻。
失去父亲的同时还放弃了梦想,表姐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现在,还成为了很有名气受人追捧的画家,从继父的家中搬出来独居……
“当年说绝交就绝交,你就没什么交待吗?”
和式风格的客房里,幸村坐在窗口处的榻榻米上,捧着茶杯一脸微笑地看着矮桌对面的表姐。
“没有。”端着茶杯喝上一口,郁理木着脸回了一句,她是表姐他是表弟,当然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幸村叹了口气,除了开始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露出了点不知所措外,他的表姐就变成这副盐油不进的防御状态。
“真过分啊,七年不见对自己可爱的表弟这么残酷,我温柔的表姐真是变了。”
郁理被他的话差点呛得一口茶都喷出来,忍不住露出嫌弃:“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以为是小时候能随便跟我撒娇呢?”
男大十八变,小时候确实很可爱朝气的精明小表弟,现在长成一副气质温和却很有气场的男神模样,但是一开口感觉又打回曾经的小鬼原形了。
“因为你是我表姐嘛。”幸村笑着耸耸肩,比起星宫家硬着骨气在最落魄时也不回娘家求助的姿态,幸村家可没真这么狠心,嘴上说着断绝关系,但还是有在关注。这次修学旅行会碰上完全是意外,但不代表见了面他不会认不出她来。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们断交了。”郁理嘴硬,说话时眼睛看着别处,就跟当年一样。
“都七年了,还不能再建交吗?”看着还在拧巴着的表姐,表弟叹气,“我们两家的变化都这么大了,姑姑都姓了藤原,现在生活稳定幸福,还不够吗?”
“不够。”郁理回得冷梆梆。
两人再度陷入僵局。
星宫家和幸村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还是要从郁理的母亲这一辈说起。幸村家的长辈只有祖母一人,老太太生有一子一女,长子持家,幺女自然很受疼爱,就是郁理的母亲,当时她还叫做幸村留美子的时候。
还是少女时期的幸村留美子性情温婉美貌大方,大和抚子式的美人在当年可谓爱慕者众。结果高中毕业不知怎么的却看上了郁理的父亲,什么身份背景都没有的一介孤儿星宫海司。
是的,从福利院走出来的一穷二白的孤儿。
也不知道当年穷小子是使出了什么追人手段,硬是在一堆条件优越的俊才里夺得了美人心。就像狗血剧里演的那样,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少女完全不顾家里的反对和穷小子结了婚,愿意跟他吃苦过日子,只为了嫁给爱情。
女方家自然气坏了,要知道幸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算是小有资产,怎么可能舍得女儿嫁个穷汉,老太太放出经典台词“出了这个门就不认你这个女儿!”。结果是小两口硬气地愣是把日子给过了起来,郁理的父亲还蔫坏,有钱了故意在岳母家附近买了套房子,虽然不大,但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两家就一条街的距离,时不时一在岳母家门口溜上两圈,欠揍劲十足。
上一辈的这点小恩怨对下一代的影响说实话真心不大,至少幸村精市出生并且记事起,一直跟他姐玩得很好,对网球感兴趣之前没事都爱往星宫家窜门,两家的大人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全当默认。等学了网球因此认识了挚友真田弦一郎之后,他就拉着表姐去人家家里玩,每次去表姐都带上很多好吃的,导致很多时候跟他同岁的真田看到他姐比看到他还要高兴——这代表又有好吃的来了啊。
幸村觉得他的童年以后应该都是这样过了,他和真田一起朝着网球界进发努力,同样很有天赋的表姐会在料理界大放光彩。结果来自姑父的意外病逝将这一切全都打乱了,本来再过不久,奶奶就会松口彻底放下当年的心结让他们回幸村家,表姐再也不用总是站在门外给他们家送了吃的转身就走,他也可以直接拉人进来玩。
结果,却完全相反。
表姐家,散了。
姑姑卖了房子,一家人搬去了东京。
搬走的当天,他的表姐那么决绝地跟他道别,连带着她的梦想一同抛弃。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这个人也是一句也不肯跟他说。
“我去年生病了,得了很严重的病。”
他将茶杯放下,在沉默中说了这么一句,话音未落手就被人抓住。
“严重的病!?那你……”对面的人一脸的焦急和紧张,在反应过来什么后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别开眼睛,“哦。”
幸村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表姐不问问我得了什么病吗?”
“已经治好了的病呗。”郁理脸上带着不爽,“你要真有什么大毛病,妈妈肯定会跟我讲的。毕竟你生的病很严重的话,我不去看你,妈妈也会看你的。”
“你别怪姑姑,是我让她不告诉你的。”一看表姐脸上的表情,幸村就知道她心里一定在埋怨姑姑为什么没和她说,“我得的是一种涉及到神经系统的少见病症,这个病症一度让我几乎拿不起球拍。”
眼看对面的人瞪大眼睛猛的回头看他,失了血色的嘴唇轻轻颤抖,幸村也是感同身受的心中一痛。
被迫放弃梦想的滋味啊……
“表姐,是14岁那年离开远月,从此不再触碰料理。我也是差不多今年得的病,差点不能再打网球,生病期间我终于体会到了你当时的痛苦。我们家的人,在这个年纪还真是多灾多难呢。”幸村叹息着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她,表情很是认真,“因为尝试过那种绝望,所以我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尽管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当初会放弃,但在这样的打击下,你还能站起来,打败绝望发掘出自身另一项天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听到他这么说,郁理却只是低头苦涩地笑了笑:“精市,你还小,我很羡慕你能一路坚持过来,也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我就不行啦,梦想什么的,对成年人来说,早就是奢侈品了。”
“别这么早就放弃啊。”他伸手轻轻捶了一下她的肩,“当年你练刀功,一个失误划出那么大的伤口都没丢掉手里的刀,我可是一直都记得呢。现在不行,只要没放弃,说不定还会有机会。”
“现在不行啦,早没你们年轻人的冲劲了。”无力地摆摆手,拦在她跟前的大山不是她自己能搬得动的庞然大物,“让我安静地当条咸鱼就好,灌鸡汤什么的就免了。”
不知不觉,一开始还很僵硬的气氛融洽了许多,知道表姐这么多年过去性格并没有变化太多的幸村正打算进一步联络生疏的感情时,郁理却是先他一步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应该也有聚会要参加吧,赶紧给我走人。”
拉开房间门,他家表姐是一点也不客气地撵人走,从她满脸“我已经看穿你小子的套路”的表情上,幸村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也不纠缠,少年起身走向门外,临行前看了一下郁理:“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我是不会放弃的’比较好?”
“你的冷笑话体质这么多年依然没好吗?”
“呵呵,就像表姐你的中二病一样,大概都治不好了吧。”
怦!房门被狠狠合上的声音。
小鬼什么的,果然是越大越不可爱。
第二天睁眼,被窗帘遮挡的屋外已经天蒙蒙亮了。
早早起来,趁着离早餐饭点还早,手冢和越前两人出去晨跑了一圈,一身汗地又回来之后就看到旅馆大堂里也有人早起了。
栗色中长发的女郎今天一改昨日的精致风格换了一身登山装束,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正是他们学校的美术老师。
如果只是她在,这两个学生早就出声打招呼了,可是……
目光移向她的背后,有着深蓝微卷短发的俊秀少年正站在沙发后面,他弯着腰,两只手臂环在女郎的肩头,下巴更是蹭在对方的肩窝处,面带笑容和女郎头靠着头看着她手里的那本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十分亲密了。
“早上好,星宫老师。”最先开口的是越前龙马,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之后,他的视线就看向了郁理身后的幸村,单刀直入,“老师和幸村精市是亲戚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郁理对待幸村的行为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十分冷淡。
“早上好,星宫老师。”手冢也跟着打招呼,看了幸村一眼也是点点头,“早上好,幸村队长,看来你们学校也安排了若草山的行程。”
“早上好,手冢队长,还有越前君。”幸村也是笑着点头,这时候他已经直起身子和人对话了,不然就显得很失礼,“这间旅馆是最靠近若草山的一家,自然是没什么疑义的。只是真没想到会碰在一起呢。”
“早上好,手冢同学,越前同学。”郁理合上书,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两人熟悉的微笑,“晨练辛苦了,快点上去洗澡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要到饭点了。”半点都没有提身后人的意思。
虽然早就从小坂田和龙崎的嘴里听到这两人是表姐弟的关系,并且疑似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啊。
“真过分啊,表姐,冷淡得过分了。”她旁边的表弟抗议了。
“哦。”郁理只是点点头,对两人又道,“我表弟,你们听听就好,没什么特别的。”说完收起书本转身就走,那我行我素的架势几乎是将本丸里某两把刀的□□用上了八成。
“呵呵,被嫌弃了呢。”越前龙马一点也不客气地毒舌起来。
“越前,别这么失礼。”再怎么闹别扭也是别人的家务事,当面说这个很不像话。手冢拿出部长的派头教育了部员一通。
幸村倒不在意这些,在不需要计较胜负的场合外他是个温和的人,只是转身离开时还是不免叹气,这个“断交”局面大概还要别扭地持续很久。
早餐结束,学生们纷纷全副武装坐上了大巴,朝着若草山出发。
最后一天的活动最轻松,就是单纯的自由爬山锻炼身体,连午饭都是准备好的便当或者零食之流,到了下午三点再统一坐车赶回东京,到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也因此这项活动不用特地分什么小组,大家根据关系远近或者喜好自行组成小团队,到了时间在固定地点集合让老师点下名就行,毕竟又不是小学生了得老师时时看着。
这就造成了郁理的身边莫名出现了一个黏着系的表弟。
“我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植物之类的东西么。”走在山道上,郁理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大少年,“虽然这座山四面都像草坪,但不至于勾不起你的兴趣。”
对方只是笑了笑:“和表姐一起走也是一样能看到的。”
若草山是一座看似三山相叠的草坪山。每年只有春节和秋季的时候被允许可以攀登进山。这也是座景点,但门票价非常低,只要150日元,人民币10块钱都不到。山分三重,爬上第一重时就能奈良市全景,攀登到第三重的山顶,就能将整个奈良盆地尽收眼底,当然,前提是你在还有力气去爬。
奈良县有很多鹿,特别是景区里的那些,都不怕人。
沿途中,不时会有体型各异的鹿从身边路过,有学生会拿出鹿饼干去喂,对于这种会增加负重的东西,郁理是拒绝的。山上的鹿不像奈良公园里的鹿,真心不差这一口零食,所以郁理就没有自找麻烦。
原计划是想爬到一重目就停下来的,但看到很多体力不支的学生到了这里也不走了,郁理想了想,继续往二重目攀登。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上山是个体力活,对体质弱的人来说可谓致命,会将你狼狈的一面毫不留情地展露出来,特别是沿途迈着轻快小步伐从身边路过并且距离越拉越远的小鹿们,无形中就又给人心口狠狠一刀。
照郁理以前的死宅体质,第一重的那会儿她就该瘫下了,然而就和前天追着贼满街跑一样,上了二重目她依旧体力充沛,面色如常。连跟在旁边的幸村精市都惊讶地称赞了:“表姐的体力,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啊。”
对此,郁理只能扯开嘴角来上一声“呵呵”。
郁理不清楚自己这个表弟的身体恢复到哪一步,虽然看他也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是在过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说了一句:“那边有个长凳,坐下休息会儿吧。”
“好。”幸村没理由不同意。
长凳是特意给登山的人们准备的,每一个位置都正对着山下的风景,郁理和幸村并排坐着,一边各自从包里取出水喝上几口一边共同看着同一片风景。
“弦一郎呢?他最近怎么样了?”这次是郁理主动打开了话题,表弟的难缠她是从小就知道的,这会儿被他盯上是绝对甩不掉,不如心平气和聊一聊各自的近况了。
这要是换成十四岁时的自己,大概只会一股脑只想着怎么甩掉这个缠人的家伙,除了担心自己会给他带来危险以外丝毫不会考虑别的东西吧。
“也在修学旅行呢,不过他们班是去了冲绳。”幸村回答,“你知道的,真田不仅会打网球,又从小学习剑道,生活规律得像个老头子一样,想生病可不容易。”
“这么久了你还这么说人家。”郁理无语地看他,“越是亲近的人你说话越是不客气,做你的亲友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概是坏事吧。”幸村也不在意她的吐槽,“不然表姐为什么总想着跟我断交。”
“不是跟你,是跟你们家。”
“是,是。”对方点头,看着远处的风景毫不在意地换了个话题,“前些年我去学了油画,意外地发现那很有趣。家里头也有几幅表姐你的作品,兴致来了,我也会照着模仿画上一幅,明明画得很像了,但和你的放在一起比较,总是差了很多。”
郁理一愣,没想到外婆家竟然也有买她的画。
“外婆,还有舅舅他们,也还好吗?”她扭过头,装作顺口一问的样子。
“都很好,奶奶的身体也很健朗,就等着表姐你什么时候跟姑姑一起回去看她呢。”幸村见状笑了,“还有奈奈子,她现在也长大了,表姐你不想见见她吗?”
郁理离开神奈川那一年,精市表弟才七岁,表妹奈奈子更小才三岁,对她这个表姐的记忆估计都是模模糊糊的,不过印象里精市去她家窜门时总喜欢把她一起带着,每次郁理面对那个团子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给磕着碰着。
“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用看阴险之辈的眼神扫向这个表弟,“你每次带奈奈子去我家都是挑我在的时候,那时候她最喜欢吃水果冻,害得我只要放假回家就会准备果冻,你……”
“咳,晚明白了七年呢,表姐。”
夭寿啦!七岁表弟带着三岁妹妹去表姐家,只为了蹭零食啊!
“你赢了。”郁理单手盖脸,他居然直接承认了,这种无耻好眼熟啊,好像在什么人身上看到过。
闲话了好一阵,都是些家常,就在郁理决定要不要再度爬上三重目时,幸村再度开口。
“前一阵子,我收到了国家队的邀请,入选了东瀛网球高中代表队U17的甄选集训。”
“U17?世界杯?”郁理转头看他,眼中难掩惊讶,“初中生去高中生的国家队训练营吗?”
这算是他们碰面以来第一次聊关于网球的话题,郁理作为青学的老师,不可能不知道青学网球部获得冠军的事,而同样是初中生也打网球的表弟,他们所在的学校结果如何不用想也知道。不管是谁都不喜欢提起失败的经历,像表弟这样的她更是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没想到结果他先挑起来了。
话题内容还非常意外。
“嗯,据说是史无前例。”幸村语气平静,提起网球赛事,他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和之前有极大的不同,“不仅是我,真田还有我学校里网球部的正选们都收到了邀请。连身为亚军的立海大都拿到了邀请信,青学那边肯定也收到了。这次的世界杯,看来会相当有意思呢。”
“提前到来的国际赛场啊。”要是放在以前,郁理大概会做顿好吃的给他们庆祝一下,现在嘛,“对你来说,应该是机会吧?我就在这里预祝你在国际大赛上大放光彩了。”至于集训会不会不通过这种事,她都没想过,实在这货小时候各种网球赛事拿的奖太多,她已经麻木了。
“有表姐你这句话,我可不能输呢。”
网球的话题很快结束,但自家表弟不过是初中生就已经走向国际舞台这件事还是给郁理的心头留下了涟漪,如果,如果当年她在远月一切顺利,现在应该……
登山的时间总是消磨得很快,欣赏完若草山的美景,到了下午,一群人陆陆续续朝着山下走去。这期间,他们路过了一片林子,有些树木上甚至结了果。wWW.ΧìǔΜЬ.CǒΜ
幸村被这片林子吸引,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里面的植物,郁理可有可无地跟在一边陪着。
“小心。”
就在他路过一棵果树,想蹲下来观察一株花草时,被郁理抓着胳膊拖了回去。
“啪!”
一颗烂透的果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汁水四溅,如果幸村从这里走过,绝对是要狼狈一遭。
虽然是秋天,但若草山上的植被还算茂盛,树冠上的叶子层层叠叠,幸村以为是视线遮挡才没看到果树上有熟透的果子落下,有些意外又有些庆幸地向他的表姐道谢:“表姐是怎么发现的?”
“水果烂熟的味道这么明显,是个人都该知道走在底下要小心。”不负责任的表姐是如此回答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树顶。
幸村直觉有哪里不对,然而就如表姐总说看不懂他打网球,他也不太懂料理人的境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只能装作信了。
有了这一出,幸村也不再多逗留,姐弟俩出了林子朝着山下走去。在他们走后,那棵果树的某根树枝诡异摇晃了两下,又是两棵熟透的果子落下,像是被谁泄愤一般砸得稀烂。
这次的修学旅行在下山之后差不多就算完全结束了,双方互相打了个招呼各自分开,毕竟表弟有自己的学校和家要回,郁理同样要履行身为老师的职责,在确认好学生的数量和安全之后,师生一行又浩浩荡荡返回了东京。
三天过去,妈妈的感冒应该已经好全了吧。
赶往回家的路上,郁理正想着晚上在家里睡一晚,第二天就回神奈川的事,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喂?贺介叔叔,我正往家那边赶呢。”将车速放缓,郁理接听起了手机,只是话筒下一句内容就让她舒缓的脸色骤变,“什么!?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么严重!?……慈惠医院是吗?我马上到!”
妈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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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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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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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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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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