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跪席待罪的张氏身边,俯视着面色苍白的女人慢条斯理道:“太后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皇上该知道的。”张太后有气无力地说,“我为此事已求了皇上好几年。”
“啊。”朱厚熜勾了勾嘴角,主动上前搀着张太后说,“不管怎么样朕也不能让太后如此这般跪在殿外,落到他人口里又成了朕不尊长辈了,太后快请起吧,有事去殿内说。”
张太后有些诧异,过去她曾为二张之事跪求过朱厚熜,然而那时朱厚熜的态度就是不理不睬,完全无视她。若是那时候他也能如现在这般礼遇,或许她也不至于最终迁怒到他妹妹头上。
抱着一肚子不安的疑惑张太后还是站了起来,与朱厚熜一道走进乾清宫,被好生安置在殿内。朱厚熜还特命宫女上了上好的武夷大红袍,这居然让身为太后的张氏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朱厚熜坐到她对面呢,隔着案几观察了她一番,微笑着开口:“太后说的是张鹤龄及张延龄两位罪人赦免之事吧?关于这件事,朕已经表明态度了。”
“皇上!”张太后放下茶杯再次跪在了朱厚熜跟前呢,“皇上这是哀家最后一次求您了,哀家只求让哀家这条老命代哀家的两个族弟赴死,反正哀家在这深宫中也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朱厚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太后此话从何说起,那二张乃是谋逆罪人,您则是咱们大明的昭圣太后,您辅佐先皇养育皇嗣,也是您当初主张迎朕入继大统,那两个罪人怎么能同您比?太后切莫再要说如此丧气的话了。”
张太后更加莫名了,她没听错吧?向来看她不顺眼的皇帝居然主动夸赞起她,甚至主动承认是她成就了他?
张太后凌乱了那么一会儿,努力冷静了一下站了起来。朱厚熜虚扶了她一把,脸上仍旧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待太后从新落座后,朱厚熜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又说:“您若是让朕放了二张,不妨给朕个理由?当初这两人可是以谋反罪打入死牢的,这么多年看在太后您的面子上朕暂且不动。现在您莫非是要朕承认当年是朕钦定了冤假错案,得先认个错?要不您给朕出示一个二张无罪的证据?”
“皇上!”张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毫不掩饰怒意,“您居然拿这样的话搪塞哀家,被冤枉者若是能轻易拿出证据还至于蒙冤吗?哪儿有主审官向当事人要证据的说法?您当初定罪时难道不是凭着一纸诉状就草草定罪了吗?您为何不……”
“太后娘娘,朕要提醒你一句!”朱厚熜粗暴打断了张太后的话,“大明姓朱不姓张,普天之下也无一寸土地容得你质问朕!”
张太后被这一吼吼得脸色发白,趔趄后退了两步,垂下头低声道:“请皇上恕罪。”
恕罪?你说,朕要恕你什么罪?
“哀家不该咆哮圣上,不该……以权谋私。”
“这没错,还有呢?”
朱厚熜的态度已经可以算是咄咄逼人了,张太后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她哪儿能想到今日皇帝居然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面如此直接逼她认罪?
“皇上说的什么意思,哀家不明白。”张太后惨白着一张脸囔囔道,“哀家已经如实奉告,皇上还想哀家认什么罪?”
“远的就不说了,前儿才发生不久的事儿,太后也想不起来了?”
张太后免不得出了层冷汗,面上仍故作镇定道:“前儿发生什么事?哀家已隐居深宫多年,对外面的事儿还真不太清楚呢。”
“倒也不是外面的事儿,乃是朕家里的事儿。”说到这儿朱厚熜眯着眼勾了勾嘴角,可以说是恶意满满的表情。
“……家……家里的事儿?家里有什么事儿?”张太后后退了半步问。
朱厚熜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眼里仿佛写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朕的妹妹,她的小产事件朕一直觉得可疑,张太后您也是过来人,您不觉得蹊跷吗?”
“永淳公主痛失爱子,哀家也甚为心痛。可皇上您的意思……莫非还与哀家有关?”
“朕都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了,太后你就别装不知情了。”朱厚熜越逼越近,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张太后一再后退,她甚至都不敢直视皇帝。
“不是只有你的族弟才有亲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后还转不过弯吗?”朱厚熜冷冷地逼近她跟前说,“永淳是朕唯一的妹妹,母后仅有的女儿,朕能放过你,母后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朱厚熜声音不算很大,更不算咆哮吼叫,张太后浑身一抖哽咽了起来。
“哀家……我……我……”她说着果然开始扑簌簌地落泪,“我当时也是急疯了……为了我的弟弟……我去跪过你母后……可她……她竟然让几个小太监把我驱逐离开……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是不是威胁过朕母后?”
“我……我真的没想到你母后会如此决绝……她明明可以办到……她那时在朝中的势力早已远超过我了……更何况她还有你这个儿子……她却连见都不见我……”
“说重点!”
张太后又浑身一震,抽噎着说:“我被那些狗奴才赶走时确实喊过她,说要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哪怕她肯见我一面……那只是个刚出生的小东西,我又没对永淳做……”
“闭嘴!”朱厚熜终于怒吼起来,“你杀了朕的皇侄儿,还想赖给朕的母后!以你这样蛇蝎般歹毒的心肠,你的弟弟就不配得到宽赦!你永远,都别想!”
张太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水仍在淌,身上微微抽搐。
“好吧,哀家知道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用干涩又冷硬的声音说,“为了这样不值一提的事劳烦皇上,哀家这就回去闭门思过,并且……再也不会来找皇上了。”
“很好。”朱厚熜翘了翘嘴角,那弧度充满讥讽,“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什么,再有下次,纵使你还是太后,朕也要采取措施,朕说到做到。”
“哀家记下了。”张太后慢慢站了起来,咬了咬唇又抬头问,“但是哀家有一事,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回答,否则哀家寝食难安。”
“你问吧。”朱厚熜背对着她应道。
“您是从何处得知永淳早产与哀家有关?所有的环节应该都安排好,没有纰漏才对。”
朱厚熜冷笑了一声,侧过头瞥着她说:“太后娘娘自以为聪明,未曾想到指挥使的夫人只问了三两句就查出了端倪,根本用不着朕出手调查。”
“指挥使?夫人?哪位指挥使?”
“朕已经回答你了,现在你应该走了!”朱厚熜说完再次转过身背对她,抗拒之意显而易见。www.xiumb.com
“是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
“朕无可奉告。”
“那……哀家先行告退了,皇上保重龙体。”
张太后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便走边哽咽便拭泪,容状好不凄惨。
离开乾清宫走下台阶后,她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指挥使的夫人?呵呵,除了她之前还让万鹤龄解决掉的那位还有哪位?既然皇上亲口承认了指挥使的老婆,那必然是她了!
这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篓子,她最得力的两个手下一夜之间全部殒命,死了个干净,这下她几乎再也没有手段能把手伸到宫外去了。
更何况万鹤龄和阿淳都死的蹊跷,谁知道她们死前有没有作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她手里仅剩的几张牌全部被撕碎,她本人还有可能被拖下水,还有什么比那更糟的吗?
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咬牙切齿地想着,那个她本来根本不放在眼里,认为动动手指就能弄死的女人,她竟然还真能做到这种地步?她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愤恨,她堂堂太后竟然搞不定一个朝臣之妻,一个养在深闺大院中的无知妇人!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那些匪夷所思的事?
万鹤龄和阿淳的死一定和那姓甄的女人有关系,万鹤龄就是去处理她的时候出事的,她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作对?仅仅是为了帮她的闺中密友永淳公主?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似乎之前在慈宁宫行动时牵扯进来过一个姓甄的年轻太医,莫非她们俩有关系?兄妹?姐弟?她根本没把一个小太医放在眼里,放他下诏狱都嫌浪费,更不会去刻意调查他的背景。
如果那姓甄的妇人真是因为兄弟而报复……就算她张昭宁现在情况比较狼狈,也不会仍由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在她头顶撒野!
不过她还真有点儿好奇,这个姓甄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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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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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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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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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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